第27章 第〇一四章：母系(上)
周师没有在虞国控制的茅津渡渡河，这个渡口虽然设置最早，但不如芮国的风陵渡便利。而且，走茅津渡的话，要经过的祭国，其邦交也不如芮国之间亲近。
渡过风陵渡，乃函方之谷，谷深路狭，窄处仅容两车并行，地势极其险要。好在此地贫瘠，几无人烟，得名之由的函方早已灭绝，只留下这么一个地名，简称函谷。
邦君季历特意在途中驻留片刻，而后继续沿西土王道通行，当晚就宿在太华山东麓的渭水边上。
渭水和西土王道，于周师而言，几乎就是自家自邦的象征。夕食之际，营中的气氛显见的欢快了许多，之后甚至有不少甲士脱去戎服，跳进尚有凉意的水中洗浴，乃至耍水打闹。
“这群竖子！”邦君季历向司土仲荣父笑骂道。
这一刻，他不再是周邦之君，不再是周师统帅，而是一个大家族的长辈。
继续行军，三四天之后，周师抵达骊山脚下，进入到骊戎的势力核心地带。
骊戎擅长养马，但不擅长耕作，聚居的骊山一带，也没有多少能耕作的土地。周邦近些年与她们互通有无，多有贸易往来，关系十分友好。
作为大邑商对西部一些化外族裔的总称，戎人的范畴特别宽泛，并没有统一的族属，哪怕是同一称谓的戎人，可能都有多支部落，各自之间甚至并无关联。至于不同地区的戎人，那更不用说了，八竿子都打不着。
毕竟无论是“戎人”，还是“骊戎”，都是大邑商体系内给他们的定义，不是他们自己的认同和认知。而他们唯一的共同点，恰好就是脱离于商文化体系之外，也不服从大邑商。
还有一些戎人，又有自身的特异之处。例如骊戎，她们的首领都是女性，族中近支大辈称她为“阿母”，小辈称她为“大母”；远支大辈称她为“从母”，小辈称她为“老母”，而他们对外则自称为“骊山老母”或“骊山大君”。
骊戎部落中自然也有男性族人，兵役和劳役，大都由男性族人承担。但整个部落，是以女性为纽带联系起来的，也由女性掌握着祭祀事务。
得知周人回师到此，居于核心地带的那支骊戎，立刻热情的派人前来劳师，并邀请部分周族甲士前往族中做客。
这是周族和骊戎持续好些年的约定了。但凡周人回师，一定派遣部分甲士前往骊戎。而周师的甲士们这几天情绪欢快，和这做客之事未尝没有关系。
“仲宁，你率前部左行前去赴约，”邦君季历吩咐道，“务必记住，一切听从安排。入其乡，随其俗！”
“诺。”仲宁领命，率前部左行的近百名射士、甲士，随骊戎来人去往骊山。
在山上用过夕食，再去参加篝火之会，中途即有一位年龄不及二旬的女子找上前来，看着仲宁嘻嘻而笑。
仲宁认得这位女子，心中莫名的一阵轻松：“静好，是你！”
“不是我是谁，”名为静好的女子笑靥如花，“仲宁你是周人小君，我是骊山小君，自然是我来招待你啊！”
仲宁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这位骊山小君的笑容极为纯真，嗓音清脆如玉磬，特别容易被感染到。
“那好，你就跟着我，等会一起。”
“别等会了。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静好说着，扯住了仲宁的手腕。
仲宁想了想：“我还要约束下族人……”
“阿母说你们周人都很好，是我们的贵客，族人们自会妥善安排……快走快走，被我阿妹抢先就不好了。”静好扯着他大步往前走去，仲宁只好紧紧跟着。
两人牵着手，沿着一条崎岖的山道走了一会，山色渐渐幽暗，只能隐约看到一两步远，听见各自的呼吸声。好在静好熟悉路线，又一直牵着仲宁，不担心迷路。
再转过一个山坳，眼前忽然一亮，有明亮的月光照了过来，今天是个既望日。
“幸好是个既望日。”仲宁说道，他终于能看清面前的路，还有身前的静好了。
“既望日才好。那里靠近崖边，月光之下，可以看见远处的渭水，”静好脆声笑道，“最重要的，既望日附近，我最容易怀上娃。”
这句话让仲宁差点破防，想起了远在京邑的女儿伯姬蘩，还有自己的妻子仲姜。他心中有些愧疚，差点就要从静好的手中挣脱。
“听从安排，入其乡，随其俗。”他默念着父亲的教导，反复提醒自己。
路过某处小坡，静好忽然让仲宁举起她。仲宁看着她纤细的腰身，略有些迟疑，被她不由分说的扯起手，搭在自己的腰间。
仲宁只好反身把她举到身前，看着她在高一点的地方掏摸着，胸沿在坡边来回摩挲，不一会儿又让放她下来。这下仲宁反倒有些失望，然后就见她举起两个不知名的果子，伸到仲宁的面前，示意仲宁取一个。
“月初就看见了，这几天正好成熟……春夏之际的果子可难得，我都舍不得吃呢！”
仲宁试吃了一下，果子酸甜，十分可口，这骊山小君的心意也难得，颇能暖人之心。原本他还觉得走的有些远了，但这会，似乎不是什么问题。
如此又走了小半会，静好一声欢呼：“还没有人，真好！”
“已经到了吗？”仲宁问。
“是的是的！”静好指着前面一片乱石围成的小池，“就在那里。”
仲宁明白了，那里是一池野温泉。
两人来到温泉池边，静好毫不忸怩，几下褪去身上的衣物，雪白挺拔的身姿，在月光下泛着白玉色光华，映得仲宁眼神无法离开，头脑有些发晕。
她两步跳入温泉，双手掬起一捧泉水，笑着泼到仲宁的身上。
“仲宁，快下来呀。”她邀请道。
等到仲宁脱去戎服，静好立刻把他拉到温泉深处，紧紧的抱住了他。
随后，她舒服了吐了口气，倚靠在仲宁胸前，腻着声音埋怨道，“你们周人真是，非要回师时才来……三个月前，听说你们出师，我就等着你了……”
仲宁有点哭笑不得。出师的路上来做客？恐怕再高昂的士气，再锋利的长戈，都要被骊戎女们的热情给融化了，还怎么去征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