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樱花草(11)
一年前,南锦衣与师傅彻底闹翻,为了躲避师傅她选择了隐居安平县。
不为别的,就因为这里有婆婆。
在百草堂开业的前一天,她盛装打扮去婆婆家里送请帖,却被她的儿媳妇,也就是站在眼前的这个董月娥用扫把赶了出来。从她骂骂咧咧地话语中,她似把自己当成了她夫君的相好。在南锦衣握住扫把说明来意后,她才撇着嘴将她让了进去。
房间还是那个房间,却没有了昔日的干净明亮,取而代之地是门窗紧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恶臭。瘦成一把骨头的婆婆躺在床上,看见南锦衣,她努力睁开眼睛,想用污浊不堪的棉被遮挡身体。
南锦衣恼了,她向后一伸手,借助符咒的力量扼住了董月娥的脖子,从她磕磕绊绊地叙述中,她了解到了婆婆卧床的真相。
婆婆是在外出捡柴火的时候摔伤的,落地的时候很实在,直接把胯骨给摔碎了。安平县的大夫各个都能治病,却没有一个能给活人医骨。婆婆动弹不得只能瘫在床上。
董月娥告诉南锦衣,若只是躺在床上还好,大不了寻个丫鬟过来,照顾她的一日三餐。可她整天哀嚎,嚎完白天嚎黑夜,只把左邻右舍闹得不得安生。
在婆婆的请求下,南锦衣放过了董月娥,且尝试着为婆婆移骨。可她身子太弱了,压根儿承受不住移骨之痛。婆婆知道南锦衣的心思,却不愿让她再费周折。她说她活够了,尤其是卧床的这大半年,日日都像是在十八层地狱里煎熬。比起继续活着,她更希望南锦衣能帮自己解脱。
在征求过董月娥以及婆婆儿子的意见后,她用婆婆教自己的烹饪方法为她熬制了一碗带有剧毒的甜汤。那些甜汤,是她一口一口喂到婆婆嘴里的。婆婆走时,特意叮嘱自己的儿子,让他不要难为南锦衣。儿子跟儿媳妇离开后,她摸索着从枕头下掏出一个银锁递给她,说是留给她的嫁妆。
她说她看不见她出嫁了,希望她日后能找个如意郎君,不再过颠沛流离的日子。
她是个铁石心肠的人,跟师傅闹翻的时候都没哭,却在婆婆离开时,禁不住落下了一颗又一颗的眼泪。
事后她问过婆婆的邻居,他们告诉她,婆婆之所以外出捡柴火,是因为她的儿媳妇董月娥故意刁难她。
她知道下雪天路滑,知道婆婆腿脚不好,却故意逼着她,让她去城外捡柴。婆婆摔伤后的确无药可医,但人大夫说了,说碎骨之痛常人难以承受,让他们给婆婆备些麻沸散,待婆婆疼得厉害时候给她服用些。董月娥心疼钱,一个铜板都不舍得给婆婆花。
婆婆刚卧床那阵儿,怕影响街坊四邻,疼得厉害时,就用嘴咬住棉被。后来,她没有力气了,只能在疼得时候呻吟。董月娥为图清净,一直住在董家,只每日傍晚来家中一次,让随行的奴仆给婆婆喂些米汤。她的本意是要将婆婆活活饿死,可婆婆命硬,愣是在这床上躺了大半年。
当南锦衣问起婆婆的儿子时,邻居说他去北境走镖了,待他回来时,婆婆已经成了那个样子。他虽是婆婆亲生的儿子,却也做不到在床前尽孝,顶多嘱咐董月娥一句,让她派人好生照看。
都说养儿防老,可真等老的时候,才发现这儿子跟外人一样靠不住。
说到婆婆的儿子,邻居还补了句,说债主上门催债时,他竟跟自己的媳妇儿一样,冷着脸,让债主去找自己卧病在床的老母亲。那些讨债的,哪有一个善心人,却在看见婆婆的惨状后纷纷摇头,直接免了婆婆的债。
所以,什么是好人,什么坏人?
邻居的话改变了南锦衣对妖物的态度,也是打从那天起,她不再一味的收妖灭妖,而是根据实情对妖物进行分类。例如像白薇这种,虽隐匿人间却不曾作恶的,她看见只当没看见。像猫妖那种,虽有小恶,却事出有因的,能收则收,能降则降。只有那些作恶多端,冥顽不灵的才会被她赶尽杀绝做成各式各样的小药丸。
董月娥不知南锦衣心中在想什么,她只知道她被南锦衣给打了。
待反应过来后,她不再伪装,而是指着南锦衣破口大骂。
眼见着门前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南锦衣一颗药丸弹过去,直接让董月娥闭了嘴。
董家丫鬟见状,忙趁着人多溜了出去,不消一会儿功夫,就把董家老爷以及整个镖局里的镖师全部请了过来。猫妖也不示弱,直接去府衙将柳韩山请了过来。
县太爷坐镇,董老爷自是不敢乱来,他悄悄地给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随即扑到柳韩山脚前,声泪俱下的控诉起南锦衣。
南锦衣只瞟了她一眼,问柳韩山:“试图谋杀亲夫者该当何罪?”
数月前,董家接了趟从安平县到京城的镖,托镖者谎称箱中乃是珍贵药材,让董家的镖师务必慢行。临近京城时,董家的镖队偶遇流匪,领队九死一生被打成重伤。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董老爷的女婿,董月娥的丈夫。
“这件事我听过,貌似只是个意外!”柳韩山道,看向董月娥:“听知情者说,董家镖队偶遇流匪时,正好有一队官军经过,是那队官军救了董家的人。他们不仅将董家的镖护送到目的地,还把董夫人的丈夫给送了回来。”
“不错,是遇到了官军。”董月娥当众抹起眼泪:“若非遇到了那些好心的官军,我家相公怕是连命都要给丢了。”
“夫人说这些话不觉得脸红吗?”南锦衣拿出一张纸来递给柳韩山:“这是那人托镖的镖书,烦请柳大人过目。”
没等柳韩山展开,董月娥便扑了过去:“大人!这镖书是我董家的!南姑娘此举,视同偷窃,还请大人治她一个偷拿之罪。”
猫妖吐出一个桃核,刚好砸在董月娥试图抢夺的手上,令她迫不得已只能站在原地。
“夫人说笑了,你董家的那份镖书怎么可能在我的手上。”南锦衣眼波一转:“我手上的这份镖书,是与你相好的那个托镖人亲自奉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