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桑老爷探究的目光在柳慕脸上打量，良久后，他神情松懈下来，哈哈大笑道，“早知我儿不是池中之物，见不得便见不得吧，他好就行。”
说罢，桑老爷竟双膝一软，向柳慕跪下，“当年之事，是吾之过，为了一己私欲，害了你与颜嬷。”
颜嬷立即便要去拉桑老爷，柳慕看见，也连忙去拉桑老爷。
颜嬷道，“这三十年过去了，承蒙你的照顾，起初我也恨过你，现在早已不恨了，小姐是我照顾大的，我了解她的脾性，她也不会怪你的。”
柳慕亲昵的抓住颜嬷的手，撒娇道，“娘，怎么还叫小姐。”
只一句话，就让颜嬷双眼犯潮，“这些年，叫习惯了。”
“那从今日起便改改吧，从前都是你照顾我，如今你老了，轮到我为你尽孝了。”
颜嬷紧紧抓住柳慕的手，将她拥入怀中，连声应道，“好，好，好，我的好女儿。”
雪灵族内
宋雪凝正坐在雪清镜前，静静望着这母慈子孝的一幕。
良久后，她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些犯僵，面无表情的将雪清镜前的画面抹去，嘴中无意识的嘟囔着，“什么都不知道也好，望日后再也不相见了，我只希望你能平安顺遂的活着。与雪灵族沾上边，注定不得安宁。”
桑老爷见柳慕回来，心头高兴，连吩咐厨房备下好的饭菜，声称要与柳慕喝一壶。
席间，桑老爷喝的尽兴，柳慕也陪的尽兴。
桑老爷喝了酒后，眉目舒展，一派自得，斜靠在椅背上，颇有指点江山的豪气，“柳慕啊，还得敬你一杯。
颜嬷忙阻拦道，“不能再喝了，你年纪大了，柳慕还是个孩子，喝多了，你俩身子骨承受不住。”
颜嬷此言让桑老爷哈哈大笑，掰手指头算道，“你如今都六十有九了，柳慕今年该有四十八了吧？四十八怎能称的上是个孩子？柳慕，别管你娘，今日陪我喝个尽兴。”
颜嬷一手一个，将桑老爷和柳慕手中的酒纷纷夺下来，重重放在桌案上，“她再大，在我眼中也是个孩子，你这么灌她，我都要心疼死了。”
看见颜嬷与桑老爷的相处，柳慕由衷的高兴，他们之间的亲昵早已刻在骨子里，说明她不在的这些年，桑老爷确实好好帮她照顾娘亲了。
可高兴之际，猛然想起桑若寒，她心剧烈一痛，情绪便低落下来，过去经历的一切，想让她用酒精来麻痹自己，她要去抢酒壶，却被颜嬷制止，“不许再喝了。”
柳慕晃了晃颜嬷的胳膊，撒娇道，“最后一壶。”
桑老爷叹了口气，“今日就让我们爷俩喝个尽兴吧。明个我就要回合德了，人老了，便会怀念故土，年纪大了，不知何时便会归西，想着死也要死在自己家里头，好魂归故土啊。”
颜嬷眼中瞬间涌出一丝不舍，这些年的陪伴，她早已将当初那个仇恨的桑老爷当成亲人了，可她并未留桑老爷，只道，“是该回去了，二十余年没有回去了，也该回去看看家乡的变化了。”
柳慕却是震惊，“合德离这也不远，这些年桑老爷竟是一次也未回过家吗？”
桑老爷笑道，“臭小子走前不是传来一封信吗？说会与你一同回到杏花村，起初我以为他几月便会回来，也不敢回合德，生怕与他错开，谁曾想，这一等，便是几十个几月。”
柳慕提议道，“我送你回合德吧？”
桑老爷忙摆手，“不必，我想自己回去看看，你就在府中好好陪陪颜嬷吧。”
柳慕饮尽壶中一壶酒，“行，那你回城路上万事小心。”
桑老爷回合德的那日，柳慕见颜嬷有些神伤，思虑片刻后便道，“娘，我们还是去送送桑老爷吧。桑老爷年纪大了，独自赶路料你也不放心，我们偷偷跟在桑老爷后面，护送他。”
颜嬷还是有些犹豫，“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那换个思路想，这些年你为了等我，一直死守在这里，对于我而言，这里就像是你的束缚，我想让你离开这里，去散散心，合德倒是个好地方，比这里繁华。”
听见柳慕这样说，颜嬷才勉强同意。
……
曾经的桑老爷是合德巨富，宅子是整个合德最大最高的，可二十余年过去，这里已经没有人认识桑老爷了。
曾经的桑府也被改为了刘府。
换句话说，桑老爷的家被霸占了。
桑老爷留在柳家之初，曾命信得过的下人搬了一部分财产到柳府，好供他跟颜嬷生活，同时又令信得过的下人为他守住宅院，这些年，他与桑府也通有书信，信中严明，桑宅一切如常，可如今亲自回来看看，却是发现早已变了样。
他是个精明的商人，留在柳宅之初便会想过这样的下场，可当宅子真的被霸占，桑老爷还是慌了神。
他不贪图桑宅里的金银，若是贪图当初便不会一走了之了。他贪图的是桑宅内他儿子曾经用过的物件呀？
那是他唯一的念想了。
门房像赶乞丐一样赶着桑老爷。
桑老爷一遍遍解释，“我是这宅子的原主人，我只想进去寻一件旧物。”
门房踹了他一脚，将他踹翻在地，“臭要饭的，滚，再来骚扰，打死你。”
躲在暗处的柳慕看见桑老爷被打，顿时便怒了，先是安抚了担忧的颜嬷，“娘，别担心，我这就去看看。”
她从暗处走出来，刚到近前，便见桑老爷无助的搂住门房的腿，神情慌张，“这里从前是桑府，我儿子便在这里长大，你让我进去找找我儿子的物件可好？就一件便可，我愿给你千金。”
门房面露沉思，“你儿子可是那个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活死人？”
门房话语粗鄙，似存心气桑老爷之故，桑老爷听出来了，虽气极，却不发作，只赔笑道，“是的，我名下还有些钱财，你容我进去找一下，我的钱都给你。”
柳慕听见桑老爷的话却是愣了一瞬，原来……桑老爷都知道了。
知道他的儿子再也不会回来了。
突然一道浑厚的声音从门房身后传来，“谁呀？在门口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