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彷徨——三水小城
“想去看看！”即使这句话有种客套的成分在里面，但淋漓天真地将这句话当作一个期愿。
首都三水区。
淋漓生在这里，长在这里。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好似除了自己的年龄与体形在变，其它的仿佛静止了般，变化地如此慢。在她小的时候，这还不叫三水区，而是三水市——完完全全独立的一个市级市。但这儿真的很小很小，小到跟松良唯亭区差不多大吧——但唯亭很发达呀！在淋漓的印象中，当唯亭开通了地铁时，三水这座小城还在为到处翻新的路面而发愁呢。
淋漓还记得，当地上幼儿园时，每日之必经之路——一条较为宽广的大路，但整日尘土飞扬，引得行人不得不捂着口鼻，或戴上口罩，或绕道而行。她有一次还很稚嫩地问她的妈妈：
“妈妈，为什么这个路一直在修呀？”妈妈很认真地回答她的问题。
“因为呀，修好了路，我们就更方便啦！”小淋漓若有所思。
要致富，先修路——这是一个恒古不变的道理。
淋漓后来才知道，这条路叫三水大道。
……
小学时代，淋漓总喜欢和班上的同伴儿一起去爬学校的后山。后山常年苍翠，似人间的守护神似的，守护着山脚的每一个人。一二年级时的淋漓，总是认为入了后山前面的那一小段总是难爬，必须手脚并用，常令满手黄泥；而五六年级的淋漓面对这一小段坚难之路段，只需踩准了一跨，再踏登几步，便轻而易举地上了来。
那座后山并没有一个很官方的名称，是座野山。可当地人称它为樟木山——因为山上连成一片又一片浓密的树林，便是樟树林；可孩子们更愿意称其为水山——因为爬过的孩子们都知道这山的半山腰上，有个人造的水塘，不大，但塘底有一片的水草，水中也有鱼的存在。孩子们很聪明，总有那么几条是可以认得出来的：
“嘿！即是清道夫！”
“那是斑鱼……”
“那条好像是……”
随着孩子们长大以及阅历的增长，他们也慢慢发现这座山并不是非常高。但这座樟木山也好，水山也罢——对于他们而言，总有非凡之意义，不可取代的。
……
几乎是淋漓刚升入三水最好的初中三水初级实验中学时，整个三水发生了一件惊天立地的大事——三水市不再是三水市了，而是变为首都三水区。说到底，究是首都的权力太大，野心太强，它的手竟直接伸到了这座安静的三水小城……不过这是好事儿，读过书的都知道首都是整个大黑帝国数一数二的一座大都市，而成为首都的公民是个很荣幸的事儿！淋漓也知道，但她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心里空落落的。
她不高兴，也不情愿。
而这个行政地区的变化好似除了改了个名便没有其它啥的了，一切之一切是这么安静，到底是如此。
……
这所学校沿着一条河，宽大但平静，且水清见底，石床可现。
同班有个男生麦和她玩得非常要好。有时下午放了学，淋漓拉着麦来到河边，亦是反过来。二人会在河边拾鹅卵石——准确来说是麦很需要鹅卵石，他是个石头爱好者，长大想当个地质学家什么的。而淋漓也贴心地和他一起找，为他精挑细选好那些艳丽的，亦是奇怪状的卵石。
淋漓是个很纯洁的女孩子，所以她总是把麦当成一个很好的朋友来看待，没有性别隔阂的那一种。当然她对待所有朋友都是如此。她确信，与朋友交，乃真心也。
有一次二人在河边嘻闹时，突然淋漓脚踩到一块很滑的，带有苔痕的石头，然后不小心一个踉跄，带着身旁的麦掉到了河里。“扑通”二人双双堕入水中的一瞬，水面击荡起了很大的水花——然后淋漓紧压在了麦的身上，相互牵连着。有那么个瞬间，淋漓和麦之眼神在水中对视上了，永远……
再次回过神来，二人已经连游带爬地至岸边。
“啊，我的妈呀！太滑了！”“还好河不深。”
“那确实……对不起……”淋漓抚着手臂上湿湿的肌肤，然后看向全身湿答答的麦，深表愧疚。
“没事，下次注意点儿就是了。”麦并没有生气，只不过有所顾虑的是这样全身湿着回到家，会很麻烦——因为家里的奶奶经常在他耳边唠叨说不要在河边玩什么的，多危险！
淋漓好似看出他的顾虑，主动提出去她家里换洗衣服。
“这个时间点都没人在家的。我爸妈要工作到9点10点才回家，所以你放心好了！”于是淋漓领着麦来到了一幢自建的独栋别墅下——那是淋漓的家。而沿着一条村路走出去到尽头，正是新修的三水大道。三水大道的路面很新很平坦，正逆行道中间还种上了灌木，很是新鲜。
麦接过了淋漓递给他的换洗衣服。本来麦想着换好衣服后，然后将原来的衣服用个袋子装着带回家的，可淋漓坚持让麦在这洗个澡再走，因为她觉得仅仅用毛巾擦拭好身体是不够的——虽然河水清冽且干静。
麦洗得很小心——因为这是在别人，特别是在女生的家里洗澡。他一想到淋漓那天真可爱的样子，再配上浴室抽风机的排气扇转动声，心想：
“淋漓真的太，太……这个傻帽！”
麦喜欢淋漓，打小就喜欢——从一年级一直喜欢到现在，从小学一直喜欢到初中……
……
在淋漓初二的时候，首都城市轨道交通S19号线一期及北段试开通运营，其北段终点站为三水城站，系高架站台，且预留了二期北延的条件。
有一天，麦神神秘秘地对淋漓说：
“我听说火车站有个新东西——”“什么新东西？”
“你猜！”麦故作神秘，任凭淋漓怎么猜，都不着边际。
“不说算了。我不猜啦！”淋漓调皮地对麦做了个鬼脸。
“别别别，是地铁啦。”
“地铁？”淋漓半信半疑，因为她不敢相信这个三水小城竟也会通地铁，真是难以置信，但又切切实实发生了的。她所接触最多的关于地铁的东西甚至是初中英语课本单词“subway”和“underground”，要读要背要默的。
于是在下午放学时，麦骑着自行车，后座坐着个淋漓，来到了三水火车站。
火车站的站房是那种边矮中高、方方正正的形状。一眼望去，正中的方形黑钟与站房上方的八个大字“踏踏实实，坚苦奋斗”引人注目。而火车站旁的一个洁白的较小的站房，便是新建的地铁站三水城站，且有几条空中走廊是与火车站相连的。
“呐，你看——”麦的手指指向三水城站站房，只见有一列深绿色的地铁到车缓缓地驶入站房里，而上方粉白色的天空很有灵魂，很是安静。他希望有一天他可以和淋漓一齐搭乘地铁，奔赴远方。
“这就是地铁呀？”淋漓的眼里，迸发着好奇、热烈的花火。
后来还是麦骑着单车载着她，送她回家。路上淋漓轻轻地依偎在了麦的背上，而麦迎着粉白的天与落日的光芒，与她徐徐向前……
首都地铁，四通八达！
……
淋漓做梦都不会想到，她会因为一条地铁线而深刻地改变了她许多东西。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当时她搭乘S19号线去首都市中心所受的那种震撼——仰头向上看，是一幢又一幢直入云耸的高楼；平视是三水所未有的车水马龙，而且很有序，不像三水那样混乱不堪，雅定；地底是繁杂的首都地下铁，无边无际，四通八达……淋漓的心中萌发了对大都市的向往。
但她也舍不得离开这座三水小城——这座有温度的小城！常年翠绿的水山、实验中学后的清澈的河流、三水山上冬日的冰霜，一栋又一栋乡间自建房、一片又一片的稻香沃野、燥热的蝉鸣声……
哪里都好，但她一时难做抉择。
……
“淋漓，你去到海淀，能不能，别忘了我？”三水城站的站台上，麦和淋漓做着最后的告别。淋漓的父母在几天前已经先行一步乘着高铁去海淀了。
“嗯，一定。”就在这时，站台报播声响起：
“由三水城站开往首都花尚机场的列车，还有一分钟发车……”
“还有一分钟。”淋漓轻声地说。而这时麦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痛苦地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棕色的橡筋圈，递给了她。
“希望这个，你能收下。”“嗯，我会好好珍惜的。”淋漓从他手上接过了橡筋圈。
“麦，如果有一天我们还能再见，希望我们可以不变。”淋漓非常珍视他——她虽然不喜欢他，但她认为麦是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她将带着之，向前，向前！
一分钟后，S19号线的地铁列车缓缓向前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