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妖僧念法
这个满脸皱纹随意选一条都能夹死苍蝇的老秃驴，此时心中翻江倒海叫苦连天，暗忖怎么这杀星也来了此地：以对方那嫉恶如仇的德行，自己怕是即便能躲过当头一剑，未来也是死罪难逃活罪更是免不去，怕是会给当成药人种进田里，生生被灵草抽干全身灵力、血肉而死。
但很快他就察觉出些蹊跷来：这杀星不但脚步虚浮，怎么还面色苍白一副血气双亏的模样？
再眯眼仔细看看，这杀星眼神也不太对——上回见时，那双妙目中剑光四溢，只是淡淡一眼扫过就让他自愧形秽，恨不得一头拱进地里再也不出来。
再联想到前些日在司中听到的传闻，此时两相印证之下，那传闻……
怕是有几分真相在其中！
想及此处，这秃驴顿时心中大定，哈哈一笑双手合十，冲着林白薇恭敬一礼，直起腰眼中凶光连闪：“贫僧还忖这妖道敢在我补天司座下，犯此勾结妖邪的大忌是胆大包天，原来是有贵人在背后相扶……”
在那妖僧嘟嘟囔囔的时候，林白薇也在抓紧时间压着嗓门急声对叶榕说道：“这人是金山寺弃徒，擅佛门六识他心通，切勿看他眼睛，最好能连耳朵也塞住。”
说话间林白薇已扯下衣角，搓了两个布团塞到耳中，手里捏了个剑诀召出了才小半截的青穗。
然后正思索要如何对敌的叶榕，便看到那妖僧在见到断掉的青穗剑时，眼中先是错愕，连话都忘了说，紧接着错愕化成了讶然，最后缓慢转动脖子，那双瞪成铜铃大的眼睛落到叶榕身上时，其中狂喜神情已快满溢出来了。
口中发出桀桀怪笑，妖僧放开合十双手，配合着掐出个古怪印决，口中再发出声响时，已能隐隐听出金石撞击之声，宛若深山禅寺中敲响的晨钟般字字敲打在两人心间：“今日烈阳正胜，合该贫僧护法除妖！”
“现在贫僧就打杀了这妖道，再擒林首座去金山寺中听经礼佛消去你浑身杀气，未来若有一日你能皈依向善，切莫忘了老衲这引路人！”
“若是你冥顽不灵一意相抗，也切莫怪老衲手脚无眼，若往生落入畜生道，只消怨自己杀孽积攒太多，不结善缘不修佛！”
要是放在往日，林白薇只当眼前这妖僧是在放屁，随意一剑就斩了他脑袋，可此时这隐含梵音的语句只是听了开头，便感觉神魂巨震。整个人像是踩着正在汹涌江河上，随着波涛起伏不住被抛上砸下的舢板上一般，连稳稳站着都是奢望。
如喝醉酒般踉跄几步，用力抓住眼前小道士肩膀，林白薇另一手捏住剑诀不放，摇了摇头甩掉没有任何作用的布团，嘶声在叶榕身后叫道：“道，道友，待我前……”
话还未说完，便淹没在迎面而来的嗡字真言中。
也恰在此时，一直悬在林白薇身侧的青穗自动飞到两人面前，只剩下小半截的断剑先是在空中划出个半圈，锋利断茬隐隐指向妖僧。而剑身上那仿佛熔铸在钢铁中的脉络先是泛起红光，接着这光芒渐渐转青，如同雾气般氤氲开来笼罩住后方两人。
双手印决变幻，捏住金刚印护持自身，妖僧口中再发出如禅唱般的长笑声，见林白薇与叶榕两人在那青色光雾笼罩中只是浑身摇晃却无论如何都不倒，不禁眉头微皱但又很快散开变成狂喜之色。
“贫僧还以为青云只是剑派不习咒法，却不想你还有这手护身的法器诀窍！佛祖在上，合该贫僧得此机缘！林妖妇你若就此伏诛，贫僧答应保你与你那姘头一条性命，到了金山寺中至多礼佛二十年，便放你等自由！”
此时被那光雾护持，脑中一清的林白薇听此言语，眼中含煞冷声说道：“叶道友，切莫信那妖僧胡言！”
听出林白薇话语正常了不少，再次陷入那诡异的冷静状态，正在研究那光雾，只是觉得它眼熟无比的叶榕被打断思路，下意识点了点头，心中同样是疑惑不已：那妖僧嘟嘟囔囔、林白薇摇摇晃晃，两人就像是在说好了似得互相配合在演一出戏。
怎么到他这里就只是觉得妖僧聒噪？
也没暴露出自己不被这秃驴的嘟囔所影响，叶榕沉思片刻，总觉得这妖僧只是在原地念经，怕是还对林白薇有所忌惮不敢近身，刻意放缓了声调问道：“若我打断他念经，白……林姑娘可否……”
不等叶榕把话说完，林白薇就猛然点头，重重应了一声。
双手在面前掐出一连串印决，迎着那秃驴诧异眼神，叶榕轻哼一声咄，下一刻秃驴脚下就如流水般波动起来，眨个眼的功夫小腿便悉数没入土中。
之前一直惦记着来观中查探灵草来处，妖僧只是唤来几个闲汉当了马前卒，若是他能隐在暗处肯定会知道叶榕这“戏法”，只需朝着任意方向跨上一步就可破了。
但他此时脸上却只剩下愕然，眼前人这印决虽然他没见过，但却能无声无息突破他的护身金刚印，接下来无论是化石为铁困住他，还是……
瞬间掐灭脑中想法，妖僧只觉心中亡魂大冒，下意识一手倒背身后，一手在前捏出宝瓶印。
他动作不可谓不快，但怎比得过林白薇，只见她面色骤然变白，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战机，跨前一步抄起青穗，手中剑诀散开，手持断剑一剑着妖僧遥遥劈下。
下一刻她整个人已消失在叶榕面前，化身剑光重新在妖僧面前凝聚，那剑眼看着就要把妖僧从上到下片成两半，但锐利剑身却悬在妖僧头顶上方三寸。
青穗上笼罩的蒙蒙光晕顿时被消磨殆尽，剑势戛然而止，无论她如何用力，就算快要咬碎牙关，剑身也只是徒劳颤动。
口中控制不住发出桀桀怪笑，看着林白薇因为太过用力，遍布细密汗珠额角都迸起青筋的苍白小脸，只觉浑身通畅笑声更甚。
也不在意自己小半个身子都陷入土中的狼狈模样，妖僧把藏在身后的另一只手亮给林白薇看：“林妖妇，你既然燃血之法都肯用，肯定是着紧你这妖道姘头，不如……”
登时眉飞色舞起来，妖僧怪笑着续道：“就让你自己了断这尘间孽缘，日后也好专心青灯礼佛。”
换了印决，控制着林白薇僵硬转过身，妖僧看向正在掐诀的叶榕，还未开口，就看到林白薇头顶突然出现了个人头大的云朵，淅淅沥沥的雨水兜头浇了下来。
这雨水好生奇怪，明明灵气四溢，却在即将接触到林白薇头顶发丝时，就散佚不见，仿佛那景象只是幻象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