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太平道符祝师带来的消息
“被徐平发现的可能性不大。”
对于赵香的担忧,管亥仔细思索后,便否定了。
双葫芦嘴和郎房哨之间,是南石拉和西洞子。
这边根本就没有人。
徐平撤回狮子屯的时候,简直是抱头鼠窜,自然不可能再派斥候。
一路上的车辙印,也已安排人尾随清扫处理。
再加上白日温度高,积雪融化,痕迹就更少了。
当然,最大的问题,还是,徐平根本就不是有能力的人。
现在最多是有些怀疑,大张旗鼓的反而更加令人生疑。
于是一番商议后,由赵香和老兵领众人守着管谷。
孙剑、邹昂和侯清跟着走管亥一遭。
“你们到了狮子屯,什么话都不要说,跟着我就行。
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面无表情。”
管亥叮嘱道,为了防止对方有人使诈,他还是要叮嘱一二。
“唯!”
孙剑等人应声。
......
再来到狮子屯时,已经无人骑马站岗。
看来双葫芦嘴一战,对徐平的打击很大。
迎接管亥的,依旧是那位什长。
几日不见,此人眼圈乌黑,胡须凌乱。
“兄弟,怎么了?”
管亥说着,递过去一串五铢钱。
“唉!”
此人长叹一声,“自从前几天在双葫芦嘴败退,屯将就要加强防备。
你也知道,死了那么多人,巡查的事情却多一倍......”
絮絮叨叨的,进了大寨,此人方才收了口。
两边也没有之前站岗的哨兵。
大帐中,徐平身边人也少了一半,只有七八个大汉,朱奚也在其中。
看到管亥,朱奚眼中阴鸷的光芒闪过。
“某郎房哨什长亥,拜见屯将!”
管亥知道徐平脾性,所以客客气气的称起了职务。
徐平的态度截然相反,他霍然起身,笑道:“是管亥兄弟啊,快来,快来,到某这里,还客气什么!”
就在这时,朱奚忽然大喝道:“管亥,你趁我们和贼寇两败俱伤,偷袭双葫芦嘴,当某不知道嘛!”
管亥面色一冷,讽刺道:“朱奚,你拿不下双葫芦嘴,倒来污蔑我。”
朱奚同样面色一冷:“管亥,别以为某不知道。
你去年刚当什长,就跑到左三乡,挟裹了一百多个流民到郎房哨。
然后练了五十名精兵!你敢说没有这个事情?”
“我是去招募了,是请示过屯将的。”
管亥一听,就知道朱奚是在诈他。
龙芝被灭,山寨被烧后,朱奚大概率是派人去周边打探。
之所以猜测五十名精兵,原因在于他认为要攻下山寨,杀死剩下的山贼,至少需要五十人。
如果没有内应的话,这个猜测还算准确。
管亥话锋一转,讥讽:“不过你怎么才说一百多流民?
怎么不说我招募了一千呢!
你当左三乡的乡绅地主都是傻子,还是你傻子。”
朱奚并未在意管亥的辱骂,而是转向徐平:“屯将,事情已经很清楚了。
管亥招募了流民,练了私兵。
然后假意跟随我们去剿灭龙芝。
趁我们和龙芝两败俱伤,然后趁机偷袭,把龙芝的寨子打劫一空!”
徐平的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他看向管亥,问道:“是这样么?”
“哈哈哈哈!”
管亥仿佛听到了最大的笑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朱奚。
老子不说给你一百流民,就是给你一百青壮,你他娘的练两个月。
看看能不能攻山上双葫芦嘴,剿灭龙芝那帮悍匪!”
说到这里,管亥向徐平拱了拱手,道:“屯将,天地良心。
那天对抗龙芝,某可有一点惜力?
厮杀半日,精疲力尽。
如此,某还能带几十个流民攻上双葫芦嘴?!
再说,某哨里多少粮食你们也清楚,不饿死他们已是万幸。
还来回几十里山路,灭掉贼寇再回去。
真以为我六丁六甲附体,刀枪不入呢。”
徐平点点头,转头对朱奚道:“管兄弟说的在理。
左三乡那边肯定瞎说,一百多流民里,青壮能有三十个就不错。
这么多人扔到郎房哨,至少饿死一半。
就算养两个月,春耕干活使点力气我还信。
和龙芝那帮悍匪火并,还杀死四五十人,不太可能。”
想想也是,龙芝有多凶悍,他是亲眼所见。
自己这边两百战兵打过去,被杀的大败而归。
管亥那边去三十人,将之剿灭,怎么想也不太可能。
“管亥可是百人敌,我可是听说他连杀十数贼寇。
他带人杀进贼寨,也未必没有可能!”
朱奚依旧毫不退让。
管亥瞥了朱奚一眼,声音渐冷:“我若有那本事,第一个宰了你。
也省得你在屯将面前,来挑拨聒噪。”
朱奚后退一步,按着刀柄道:“如若不是你,那又是谁?”
“老子知道是谁,你丫的想破案,自己去找证据。”
管亥一副受了委屈,怒火冲天的样子,“来栽赃我算什么本事。
朱奚,来来来,咱们就在这里单挑,你但凡有个卵蛋就上来。”
朱奚却是丝毫不惧,厉声喝道:“管亥,你不就仗着个人勇武么。
要是心中没鬼,可敢让我们到郎房哨周边搜寻!
我定能找出证据。”
管亥神色逾冷,道:“若是找不出来呢?”
“找不出来,那我朱奚当众给你赔礼道歉!”
朱奚向侧边拱手道。
管亥讥诮道:“朱奚,你算个什么东西。”
闻言,朱奚暴怒,道:“屯将,管亥此子,心中有鬼。”
徐平又转向管亥劝道:“管兄弟,便让朱奚搜寻一番便是。”
“屯将发话,我自无不允。”
管亥拱了拱手,随后看向朱奚:“不过朱奚,你如此血口喷我。
若是搜寻不出什么东西,别怪我到时候杀你祭旗!”
“都是太平道的道众,如此岂不是被人笑话。”
就在这时,寨门外忽然传来一个响亮而浑厚的声音。
接着,一个手持九节仗,身穿黄色道袍的中年人,大步走了进来。
此人气色年岁不大,但脸部布满纹路,神情中自带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
当浓密而修长的眉毛挑起时,其下原本平和眼神骤然变得深邃而锐利。
看到此人,徐平大吃一惊,连忙起身迎了上去,口中道:“小叔父,你怎么来了?”
“老夫乃是太平道大贤良师座下亲传弟子,执东青元圣旗之张饶,麾下四大弟子之徐和渠帅一方之符祝师徐商。
徐屯将,还请称呼老夫为符祝师。”
中年人拄着九节杖,昂首挺胸道。
“末将徐平,参见符祝师!”
徐平一怔,连忙躬身行礼。
其他人见状,纷纷跟着躬身抱拳。
管亥同样如此,只是有些腹诽:徐家称职务,还真是一脉相承。
徐商受了众人一礼,这才缓缓说道:“那龙芝作恶多端,毒蛇一般蛰伏在我们身边。
被人除了,对我们也是好事。
就不必因为这点事情,闹的内部分崩离析。”
“可是,龙芝夺了咱们西洞子和南石拉的粮草物资......”
徐平还有些不甘心,被徐商一瞪之下,当即缄口不言。
徐商环顾四周,缓缓开口道:“苍天之子,恣意玩弄权柄。
朝堂上,宦官外戚和世家大族尔虞我诈,轮番乱政;
郡县里,豪强乡绅与大小吏员为非作歹,强占民田,剥削民众。
苍天已死,又致连年灾荒。
民众饿的枕着彼此的尸体死去,有想活的,只能如野狗般吞食同伴的身体。
如此,拿我民脂民膏的人,剥削我们的人。
上至天子大官,下到豪绅吏员,对百姓生死毫不问津,反而变本加厉,只知道横征暴敛。
大贤良师承继黄天志向,本要拯救苍生。
却遇奸贼唐周,以致仓促起事,功败垂成。
如今我太平道弟子飘零四海,隐于山峦之间。
但我们并未失败,青东元圣旗还在,只要我们团结在张大渠帅周围,等待时机即可。”
他这一番话,阴阳顿挫,充满感情,说的众人无不心潮起伏。
这时,徐商大步走到墙边,看着斑驳的木墙,良久不语。
众人还在疑惑,徐平开口道:“符祝师的话你们都记住了,出去告诉大家,我们太平道还在。”
“唯唯唯!”
众人纷纷应是。
徐平又道:“朱奚,管亥兄弟,你们两个留下来。”
见状,管亥便让孙剑等人在外等待。
待厅中只剩下四人时,徐平拱手道:“符祝师,这两个都是我的心腹,可以托生死的兄弟。”
“嗯。”
徐商这才回过头,道:“渠帅有言,青州来了新的刺史,叫赵琰,为人强硬。
他父亲曾为犍为太守,麾下有一支青羌人组成的精兵,擅长山中作战。
你的狮子屯要加强戒备,积极备战。”
“啊!”
徐平大吃一惊,连忙道:“小叔父,这段时间公孙犊麾下的贼寇,一直在骚扰我。
狮子屯里的青壮现在不到百人,如何能打?”
徐商瞥了他一眼,道:“还有一个消息,皇帝的宫殿烧了,要一亩地加税十钱修宫室。
又诏发州郡材木文石,运送京师。
宦官从中为奸,刺吏、太守再度增加,并私调自用。
如此百姓没了活路,必然再度叛乱。
青州之地,人口殷实,你可趁机扩充山寨,招纳流民和再起的叛军。
徐和已经向大渠帅张饶请示了。
狮子屯先改为狮子曲,先让你做军侯,
后面你能召多少人,就给你多大的官。”
徐平闻言,看向了管亥和朱奚。
管亥无语至极:“我只是个小小的什长。”
徐平大手拍在管亥的肩膀上:“管亥,你现在是都伯了。
郎房哨改为郎房队......
不,郎房屯!
你现在是郎房屯的屯将。
南石拉、西洞子,还有双葫芦嘴一带都给你。”
朱奚眼神中充满喜悦,温和的看着管亥,哪里还有一点阴鸷。
他用带着羡慕的语气恭维道:“管屯将,连胜两级啊!”
“朱奚,你不是说我隐匿人口,私练精兵么。
还要到郎房哨那边搜寻,正好,整个郎房屯都给你。”管亥着急道,
随即双手抱拳看向徐平:“徐军侯,我管某人的武艺,你是知道的。
有我守护在你身边,保你万无一失。”
“嗯!”
徐平一听,颇为心动。
“屯将!”
朱奚登时就急了。
郎房哨、西洞子和南石拉,基本就是平原进入山区的缓冲带。
新任刺史要是对这一区域用兵的话,第一个打的肯定是这里。
送死没什么,关键还不给你兵,找谁说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