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南淮剧院

周末。

陈灿抬手捶捶自己发酸的脖子，另一只手张开，修长的手指翻动着书页，发出哗哗的声音。

抬眼望去，墙上的闹钟快要指向2.30。

陈灿合上书本，走出卧室，从客厅拿了瓶酸奶，就出门了。

和程梓约好的，这个点出发去南淮剧院。

太阳照的高高的，四月底的天却还有些许发凉，拐角处的少年修身而立，简单的白色衬衫搭配蓝色的牛仔外套，黑色的长裤显得腿笔直修长。

阳光打在他的脸上，茂密的头发发出黑亮的光泽，陈灿微微眯眼，睫毛的影子落下来，印在脸上，他微微侧过去，一张脸形成阴暗面，一边照的太阳光，暖暖的，一边打成影子看不清。

陈灿看着手腕上的表，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了，他跨步打算去旁边的墙下避避太阳。

“陈灿。”

少女的声音清脆响亮。

陈灿收回步子转向背后，楞了一瞬。

入目的是白色的小皮鞋一步一步的朝他跑过来，随微风飘起来的长裙，明亮的黄色，在阳光下显得更加温暖，两个长长的辫子在左右两边随着奔跑而晃动。脱下校服的样子减少了学生气息。

扬起嘴角的脸理他越来越近。

“等很久了吧？”

程梓微微喘气，理了理裙摆，略感抱歉的看着他，“我收拾的太慢了。”

陈灿微微低头，刚好看见她的睫毛一闪一闪的，嘴角的笑容很明媚。陈灿的眼神不自然的从她脸上离开。

“喂，等傻了吗？”

程梓扬起手在他眼前晃晃，丝毫没注意到陈灿泛红的耳朵。

陈灿一边否认一边抬手摸摸耳朵，又想起来，把酸奶递给了程梓。

看着程梓把酸奶放进书包里，两人往前走去。

程梓抬头看看旁边陈灿的眼睛目视前方，不由的发问：“你看我今天好看吗？”

陈灿点头，还是在盯着前面的路。

“好看。”

程梓拉拉他的衣服，恼怒道：“你都没看我。”

“我看了。”

陈灿眼睛微微倾斜看她一眼，又立马转过去。

“你不冷吗？”

“还好吧。”程梓耸耸肩膀。

两人走到公交车站。程梓看了看站牌，扭头对着陈灿说“我们坐5路就可以到了。”

措不及防的对上程梓的眼睛，陈灿突然感觉今天太阳好大啊，怎么感觉好热，脸在发烫一样。心扑通扑通的，好像从没有这样跳过。

他跟着程梓坐在椅子上，等公交车来。

程梓的腿一晃一晃的，裙摆也随着动作上去下来，刚好漏出一节腿腕，白白细细的。

陈灿感觉有点心神不宁的，想抬手按住她的腿，终究还是忍住了。

他张张嘴巴，试探的问道：“那个大师兄到底是谁啊？为什么要穿这么好看去看他？”

少年的眼底目光微动，说出来的话带着一丝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情绪。

提起这个人，程梓的声音都比平常大了许多。

“他叫方向南，他可厉害了，他是林晗的大师兄，也是我们的学长。”

“有多厉害？”陈灿把头转过去，对上了程梓的眼睛，又想到了什么，又转回去了。

程梓轻笑，发出清脆的声音来：“你好像很不服气啊？”

程梓弯下腰，侧过去看他。

猝不及防程梓的脸放大在自己眼前，陈灿感觉呼吸都停滞了一瞬，他仿佛闻到了程梓身上淡淡的香味，能数清她的睫毛，他感觉脑袋晕乎乎的。

程梓却感觉奇怪，看着陈灿平日白白净净的脸，此时却像个个红苹果一样。

她收回脑袋坐直身子，右手附上陈灿的额头，“好烫啊，陈灿，你发烧了？”

陈灿回过神来，轻轻俯下她的手，别过脸去，“没有，我是太热了。”

他指了指天空，摸了把脸，正色到，“天太热了，我都快热出汗来了。”

程梓有些迷茫的看他，又疑惑问，“那你干嘛穿那么厚？”

陈灿想不到怎么回答，他远远看见5路公交车像他们驶来，他站起来，“车来了。”

程梓也跟着站起来，一看还有好远才到车站，不由心中又感叹陈灿的视力是真好啊。

陈灿让程梓先上车，坐下后，程梓又像他介绍方向南。

“其实我们叫他大师兄，也不只是因为他是林晗的大师兄。”

程梓摸摸自己的辫子，有点害羞的开口：“他也是我的大师兄。”

陈灿疑惑的看她。

“其实我以前被我妈送去学舞蹈了一年，就是这一年里，认识了大师兄。”

程梓想到往事，不由得叹了口气。

“但是我呢，实在不适合跳舞，所以就只学了一年，然后就出来了。”

“后面初中认识了林晗，才知道原来她也在那个舞蹈班，而方向南，还在哪里，所以我们就叫他大师兄。”

陈灿点点头，想象要是程梓跳舞会是什么样的。

程梓却不知他怎么想的，她继续介绍着方向南。她说方向南很厉害，什么都会，说他不仅会跳舞还会唱歌，表演话剧，学习好，人也好看，简直十全十美。

看着程梓好像介绍什么稀世珍宝一样，他不由的打断她：“总结下来就是方向南非常厉害是吧。”

程梓骄傲的仰起头，“那当然了，他是我见过的人里面最厉害的，也是我和林晗的榜样呢。”

陈灿撇撇嘴吧，看着程梓像护崽的小鸡一样，他倒想看看这方向南到底是何人物。

下了车后，陈灿跟着轻车熟路的程梓身后，检票进场，找了座位坐下来。

程梓从包里掏出节目单来，找了一会，指给陈灿看。

“这是林晗的节目，在第一个，大师兄在第五个，压轴出场哎。”

陈灿瞄了一眼，话剧《物理学家》。

陈灿想了想，他好像听过这个，很经典的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的精神。

看着程梓鼓舞这小手，满眼亮晶晶的看着舞台，陈灿顿时也来了兴致。

灯光昼暗，落下的帷幕缓缓升起。一束灯光照在了舞台中央。

林晗穿着白色的芭蕾舞裙，随着音乐的响起，伸出手臂，又落下，优美的线条与音乐交融，笔直纤细的双腿随着舒展缓慢的音乐，轻轻跃起。

程梓目不转睛的盯着台上，她看过好多次林晗跳舞，每次都被林晗所震惊，她太美了，她简直就是天生的舞蹈家，完全就像一只天鹅一样。

程梓还不忘了去告诉拍拍陈灿，小声的说，“你看见了吗，中间先出场的是林晗。”

“看见了。”

陈灿好笑的看着头都没回的程梓，他倒是对舞蹈不感兴趣，因为分不清谁是谁。

舞台上，前奏完毕，随着音乐的变化，周围的小天鹅们也涌上去，变换姿势，陈灿这下彻底分不清了。

他往程梓旁凑近一点，压低声音问她，“这样你也能看到林晗吗？”

“当然了，你看，那个就是。”程梓手一指，但是队形又变了，陈灿当然还是分不清。

他不得不说，程梓是真的满心满眼都是林晗啊。眼神中流露出来的赞赏与骄傲遮都遮不住。

一舞完毕，掌声轰动。

“拍轻点，手要肿了。”

程梓摆手，不在乎的样子。陈灿拿她没办法。

随着帷幕落下，主持人上台，正式开场了。

下一个节目是钢琴曲。

演奏者身穿燕尾服，坐在钢琴面前，他的手指轻快，指尖掠过琴键音符倾泻而出：由最开始的舒缓，慢慢急促起来，瞬间激昂的旋律如同朝阳跃升地平线，过后又缓缓平静下来。

这突然的转变，让程梓不由的发出惊叹。她虽然不懂钢琴，但是却也感觉自己的心随着钢琴发出的声音起伏。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程梓随着观众拍手，想看看曲目。

“《Daylight》，这首音乐，既像救赎，又想深渊，既是死寂，又是生机。”

程梓惊讶一瞬，想问问陈灿怎么知道的。

看着陈灿张张嘴巴，还在说话，但是她听不清，观众的掌声太大了。

主持人介绍我下一个节目，场上又回归安静，程梓调整了一下坐姿，想之后在问吧。

“下一个节目，请欣赏话剧《物理学家》。”

程梓听到声音，转过头高兴的去摇陈灿的胳膊，“大师兄马上就要出场了。”

陈灿被摇的一晃一晃的，看着程梓开心的不着头脑，他忙应答：“知道啦。”

程梓这次松开他，扭头看向舞台。

大屏幕缓缓亮起，先出来剧情介绍：

在樱桃园疗养院里，发生了一-起凶杀案，有一个自认为是爱因斯坦的精神病人，勒死了一个护士。巡官为调查此事来到这间疗养院，却发现这个疗养院很奇怪:整栋楼只住着三位精神病人，而且他们都是物理学家。所有的护士都是女性，而且她们都死在了这里....不仅如此，这三位物理学家的背景也十分神秘，他们行为正常语言正常甚至能进行物理研究。其实三人都是以装疯的办法进入疗养院的，三个人各有各的目的，但是他们不知道，还有更大的阴谋在等着他们......

屏幕暗下去，演员出场了。

程梓很少看话剧，她也有些看不懂，她边看舞台上的表演边问一旁的陈灿：“这是悬疑剧吗？”

陈灿点点头，“算是的。”

陈灿靠近她耳边，耐心的跟她讲解剧情。

“主要讲述的是三位物理学家，其实是因为各自的秘密使命而聚集在疗养院，他们的目标是莫比乌斯，想要得到他的伟大发明——万有理论。”

程梓懵懂的点点头，她对物理其实真的不是很会，勉强能考个及格而已。

陈灿看见她的表情就知道她不太明白，又故作悬疑：“要不你猜猜真真的疯人是谁？”

“啊？不是他们三个吗？”程梓更懵了。

程梓低低呼了一声，指着台上的人，“大师兄出来了。”

陈灿顺着手指看去，扮演莫比乌斯的人就是方向南。

陈灿也不由感叹这人的优秀，年轻轻轻就已经是话剧团的主角，台风语气无不彰显成熟。

话剧结束了，程梓还没有回过味来，她没有想的原来院长才是疯人。

陈灿笑笑，虽然话剧简化了一下，但是重要的情节都在，科学既能造就世界，也能毁灭世界。

程梓长叹一口气，站起来感觉自己的全身都坐麻了。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对吧陈灿。”

陈灿笑的点点头，跟着她起身。

等人走的差不多了后，程梓带着陈灿去找林晗。

林晗此时正帮忙收拾东西，看到他们来了，蹦蹦跳跳的就跑到程梓面前。

“怎么样，我这次是不是进步了？”

她拉着程梓的手摇晃。

程梓夸她属实厉害，像只完美的白天鹅。

陈灿站在一旁看着程梓满眼宠溺的看着林晗。

“我带你们去找大师兄吧。”

林晗牵着程梓的手又说：“大师兄也知道你来了。”

程梓点点头，看着陈灿，询问他意见。

陈灿当然表示没问题。

三人进到后台，一眼就看到刚换好衣服的方向南。

少年褪去演出服后，穿了一件宽大的黑色T恤，逆着灯光，漏出线条流畅的小臂。下面配了一条运动裤，看上去很休闲。

“大师兄。”林晗挥手。

方向南回过头看见他们，笑着向他们走来。

陈灿前面在舞台离的太远，看不清他的脸，方向南走近后，一张优越的五官放大在他眼前。

相比陈灿他们而言，方向南早已褪去了脸上的稚嫩，优越的骨相，突出的眉骨，高挺的鼻梁，清晰的下颌线，他眼睛带着笑先向程梓打招呼。

“好久不见了呀，程梓，最近过得好吗？”

声音清润，像流淌的河水，语速不急不慢，说话很温柔。

听不见程梓对他说了什么。陈灿感觉这样的人已经不能用优秀来形容了，太完美了，别说是程梓说起他眼冒金星了，他自己都快要成为方向南的粉丝了。

方向南听着程梓介绍他，转过头来向他伸手：“你好，方向南。”

陈灿保持面上的平静，冲他点点头，回握：“陈灿。”

两人算是正式认识了。

方向南提议大家一起吃个饭，也谢谢他们来看演出。

程梓有点犹豫的看了眼陈灿，又看看方向南。

“大师兄，我们就不吃饭了，你们刚演出完，也还有好多事呢。”

听到程梓拒绝，方向南轻轻皱了皱好看的眉头，看着程梓又笑笑，弯起嘴角对着他说：“能看你们演出也是我们赚到了呀。”

他没有继续挽留，也点点头，随即笑着说：“好吧，那下次有机会在一块吃饭，下次有演出也要来哦。”

方向南顿了顿，看着一直看着他的陈灿，转过头对他说：“陈灿，你也要来呀。”

陈灿点点头，笑着回应。

林晗又拉着程梓说了会话，这才依依不舍的送他们出去。

陈灿走在程梓一旁，不由发出感叹，“这方师兄，比你说的还要夸张，太完美了。”

程梓听他叫方师兄不由有点好笑，她眯起眼睛：“是啊，所以他是我们的偶像啊。”

陈灿又问：“刚才他叫你吃饭，为什么不答应啊。”

“这不是怕有点不自在嘛，而且他刚演出完，肯定也累，也不想让他破费请客。”

程梓的眼睛亮亮的，又问他，“”我是不是很善解人意？”

陈灿点点头，看着她的眼睛，没来由的感觉心里有点发烫，天色渐渐模糊，路灯一个接一个亮起，显得程梓的眼睛更亮了。

公交车还没来，两人坐在站牌下，轻轻吹来一阵微风，程梓不由得轻轻颤抖一下，她感觉到有点冷，有点后悔没带外套出来了。

一旁的陈灿没有扭头却脱下外套递给她，声音轻轻的：“披上吧，不然会着凉的。”

程梓霎时弯起眼睛：“陈灿你真好！”

陈灿看不见她的脸，却笃定她是在笑着说的。

路灯下照亮两人的影子拉的修长，一高一矮。

将程梓送到楼下，看着程梓上楼，一层一层的灯光亮起，陈灿勾起嘴角，直至最后一层灯光熄灭，陈灿这才跨步往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