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自由的人生
林介以前在小说里看到过这样的话。
——穷人乍富，要么像做贼一样，偷偷摸摸；要么如暴发户一般，绝不锦衣夜行。
那个时候的他，不由得因这句话而浮想联翩，幻想假如自己一朝暴富会怎么样。
那时的林介，深信自己作为211大学的毕业生，现代社会的有为青年，精通多种磁力链接使用方法的网络高手，绝不会一惊一乍，因为突来的富贵而失措。
在他的意淫里，就算有一天自己真的赚了大钱，也还是风轻云淡，高山流水，还要以一种飘逸淡然的姿态在他人面前不经意地显露贵气，然后看着一个个迎上来献媚的人，对他们轻轻摆摆手：“我不吃这套”……
曾经的林介，是如此想着。
但现在的他，站在地铁里，靠着车门，几乎三秒钟就要摸一摸背包拉链开了没有，眼中所见的各个乘客，看起来都像贼。
虽然明知道现在没有谁会摸包偷东西，自从电子支付通行以后，线下的小偷就几乎绝迹，但林介还是止不住担心，小心翼翼地将背包拉链那一端抵在了地铁车门的端角处，以防止有人能触摸到。
——至于为什么不打车……
还是因为担心。
毕竟林介也害怕打车到站之后，司机会记住这天有一个年轻人在福彩大楼附近下车，然后隔天就传出来“当湖市某青年中奖两千万”的新闻。
即使概率很小，但他还是免不了思考这种小概率的可能性。
“……还是小家子气。”
林介在心中自嘲一笑。
他不由得又一次想到了前天接通的那个电话。
“第二十七次，九月二十一日……而我才只和电话那头的自己通话过三次而已。真正得到有效信息，接收这个‘时空通话’的规则的电话也就这一次。”
“但也就一次，我就靠买彩票赚了两千万……那个电话里的‘我’，已经是二十七次了——他又该过着什么样的人生？赚了多少财富？”
“怪不得他的声音听起来那么有底气，就像是掌控一切一般……那么沉稳。”
“既然他也是‘我’……那我自己将来也能变成那样么？”
想到这里，林介的身体突然挺直了。
“两千万……两千万……将来的我，一定能赚无数个两千万。”
他的心中一阵开阔。
地铁终于到站。
林介大步向前，昂首挺胸地走了出去。
……
福彩中心大楼。
这是第二次来这里。
但这一次，林介直接绕过了购票大厅，走到了后面的兑奖大厅里。
在来福彩中心之前，林介去“小番薯”APP上查询了一下中奖后的领奖流程。不得不说，这个APP上的用户虽然攀比成性，浮华成风，但各种边角料的经验分享贴都有。
按照经验贴的指引，林介来到了办事处前，敲了敲工作人员的窗户。
“你好。”
“哦，是来兑奖的吗？”
工作人员明显很有经验，递给林介一张单子。
“填一下中奖金额，还有身份证号和银行卡号。”
林介接过单子，很快便填好了，重新递回去。
“嗯，我看看——你中了‘选七’？啊，这个投注站就可以兑奖……什么，你中了两千张？！”
工作人员瞪大眼睛，看向林介。
“当然。”
林介微微一笑。
……
福彩中心单独的办公室里，将林介带到这里的工作人员和中心主任，看着背包里一大堆的彩票，一时间都不由得有些失神。
“选七中七”，是“选十”玩法的一个分类。
在八十个号码里，抽出二十个，要是自己的七个号码在其中，就可以获得一等奖。
从概率上来说，中奖的几率没有双色球那么渺茫，但是想要七个全中，其几率也低于四万分之一，约等于开放世界游戏中，没有垫池子的基础上，抽卡一发十连三黄。
对于福彩中心的人来说，他们也见过不少兑奖者，那些没有内部关系的得主，无论是“选十中十”，还是双色球，大都靠的是单注奖金。
然而现在，却有一个人拿着两千张“选七中七”的彩票来到了他们面前……
即使对久经沙场，见惯诸多奇事的福彩主任来说，这也实在太玄奇了。
“……不好意思，先生，我们得清点一下。”
福彩主任对林介用公式化的笑容说道。
“没关系。”
林介挥挥手。
福彩主任立刻带着办事人员一张一张地结算了起来，办公室里响起了噼噼啪啪的计算器的声音。
林介则坐在旁边，一步也不离开地看着他们。
十分钟后，福彩主任再次来到了林介面前，这一次他脸上的笑容明显热情了许多。
“林先生，我们点算过了，确认无误，您中了两千张‘选七’的彩票，总奖金两千万。”
“根据国家彩票法的规定，由于您单注奖金都在一万元之内，所以这笔奖金不用缴税……您现在要把这笔奖金打进银行卡里吗？”
“嗯。”
终于到了这个时刻，林介强抑激动，对他们点点头。
“那好，我们现在办理汇款手续。对了，超过百万的大奖都有合影环节，我们这边有大衣和头套，您看需要吗？”
“呃……”
林介顿了一下。
“……一定要合影吗？”
……
几分钟后，福彩中心兑奖大厅，刚刚挂起的“热烈祝贺本市中奖者‘选七’中得两千万大奖！”横幅之前，林介穿着一袭长长的大衣，戴着可达鸭的头套，迎着面前“沙沙”的闪光灯，艰难地咧开了嘴。
“‘选七’能中两千万？”
“……一次性买了两千张！”
“单注奖金不高于一万，连税都不用缴……”
“这运气也太好了吧！！”
常驻福彩口的记者们理所当然地对各项福彩常识了若指掌，所以一看到“选七中千万大奖”的横幅，便兴奋了起来。
双色球大奖得主每期基本都有，但“选七”能中两千注的可不多见！
一个大新闻要爆发了！
“讲两句，来讲两句！”
“请问您会捐款吗？！”
记者兴奋的声音中，林介却充耳不闻一般，宛如机器人一样默默地完成了任务——和福彩主任握手，接过“中奖金额：20000000”的牌子，直到工作人员将话筒递到他手中的时候，才终于没办法地开口。
“呃……”
林介看向兑奖台下方的记者们，他们正举着相机，拿着摄像机，咔咔地对着自己拍摄，灯光闪烁。这是林介过去二十多年的人生中从未有过的体验。
隔着可达鸭头套黑洞洞的眼眶朝外看去，林介的心中忽然感受到一种恍如隔世的平静——昨天下午的现在，他还在为了工作而焦虑，但今天的此时，他已然踏上了不一样的人生。
他忽然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我很开心，自己能够中奖。”
“7，9，10，12，16，18，28——它们是我的幸运数字。我相信它们能给我带来好运气，却没想到能够好运到这种程度。”
半真半假地说完了这段话，林介对着台下的记者，终于说出了内心中最真实的话语。
“对我来说，这两千万的意义在于——我能够更自由地选择自己想要的人生，谢谢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