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两天后。
再次回到与科特勒第一次见面的会议室，面对着多个斯泰尔公司高管审视的目光，比安卡没有丝毫慌张，充满自信地将详尽的计划摆在众人面前：
“厂址设在瑞士苏黎世，苏黎世是瑞士最大的城市之一，以及金融、文化和经济中心。那里地势低平，交通方便，商业发达，开设一家新的跨国贸易公司，并不会非常显眼。更重要的是，苏黎世离德法两国同样很近，火车不超过三小时路程。我方会在当地找代理人注册企业A，再由企业A与斯泰尔、第三方一同建立生产企业B，企业B厂址仍在斯泰尔主厂区内，贵方面设备资产作为抵押入股……”
在这两天中，比安卡为制订计划做出了大量努力，除了参考查阅大量的图书，她还用上了系统附带的地图和搜查功能，甚至求助奥托叔叔和秘书琥珀为自己的计划查漏补缺。连续两天的睡眠不足，让她的黑眼圈哪怕上了妆，也无法彻底掩盖。此刻的比安卡如同即将答辩的学生，胸有成竹地等待着众人的宣判。
谈判桌对面，比安卡准备的三份方案书被几名高管分看，科特勒盯着手中密密麻麻的计划案，越看脸色越是赞叹，这个小姑娘做事竟然滴水不漏，考虑得无比周到，公司的核心资产，以及相关机床甚至省下了搬迁费，完全可以在旧厂房上挂个新牌子，然后开始大摇大摆生产原先被禁止的重武器。
他看着那些图纸文件、计算表格，最终问道：“这些计划都很不错，唯一的问题是一旦英法问起，为何我们生产违背规定的重武器，并进行外销、特别是销往明令禁止拥有重武器的德国，我们该怎么解释？”
“那就改变股权结构，我有捷克和西班牙的企业可以充当白手套，只要通过多层皮包公司，大肠套小肠，协约国就难以在短时间内查清这家公司背后的归属关系，等他们查到西班牙时，西班牙已经陷入内战，没个两三年根本无法结束。”
比安卡昂首挺胸，淡定地将自己的计划展现给斯泰尔公司的高层。
“我们把订单写成，用现金采购零部件，然后卖给别人，至于是谁，我们不说你也懂。这样，企业B里加工出来的零件，将交付企业A组装，再把组装好的成品拉到捷克，由位于捷克的另一家兵工厂洗白，摇身一变变成捷克生产的武器。捷克没有军工生产限制，也没签署武器禁运条例，想卖给谁卖给谁。”
到底是商场老油条，科特勒还有些糊涂，几名高管已经清楚明白，他们只需要找一个足够靠谱的人，在瑞士建立一个壳子公司，把一切都抛到壳子公司里，斯泰尔则只管拿钱，当一回甩手掌柜。
如此一来，双方的业务往来全部通过现金交易，斯泰尔可不清楚对方采购的零部件是干啥的，之后人家再卖给谁，也和斯泰尔无关。
一切都在暗箱操作，根本不会透露出斯泰尔的半点信息。
一名戴着金丝眼镜的地中海中年人问道：“比安卡小姐，文件中提到的那家西班牙军火销售企业，可靠度有多少，是否会成为计划的破绽？”
“马德里阿玛斯德公司，原本是当地黑帮控制下的一处地下黑市，在一年多前洗白，如今随着西班牙局势的动荡，公司军火销售额稳步上升。请放心，这家公司完全可靠，这都属于计划中的一部分。”
在比安卡学会西班牙语后，原本的向导兼翻译阿尔贝托，被比安卡委托了打通黑市零售渠道的任务，当时这只是比安卡无心的一步闲棋，没想到居然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向导阿尔贝托曾经是黑帮份子，在有了足够冲锋枪和亚历山德罗夫帮助后，他刀尖舔血玩了一把大的，两人杀死一个当地黑帮头目，吞并了对方的地盘和势力。依靠强大的火力威慑和卖枪给小弟们的分红，阿尔贝托还真坐稳了新老大的位置。
“那捷克的那家军火公司呢？”
“沃尔夫冈兵工厂更是历史悠久，虽然规模不大，但是早在二十年前，世界大战期间，就为奥匈帝国生产多种步兵武器。沃尔夫冈曾经生产过斯泰尔研发设计的M1895步枪，说起来这背后沃尔夫冈和斯泰尔还有一段渊源……”
自家公司，靠谱程度更不用说。要和比安卡聊自家老爹那小破厂的历史，她可以说上三天三夜不带重样的。
比安卡滔滔不绝的发言被另一名瘦高个领导打断，“停，你的计划还有一个不确定点，那就是西班牙局势的发展，是否会像你说的一样，在不久后陷入内战。据我所知，西班牙刚完成大选才过去不久，怎么会……”
“弗里茨，你看一下这份消息……”
地中海拿出一张报纸，递给了瘦高个的弗里茨。
“1936年5月18日，也就是昨天，马德里反天主教委员会遇袭，一群蒙面黑衣人冲进大楼，用冲锋枪杀死了大批反天主教执行队的成员，释放上百名被抓捕的神职人员。当局宣布调军队进城镇压，多地驻军拒绝听从命令……”
弗里茨念出报纸上的新闻，表情难以置信。
“啊，这么早？”比安卡同样一脸懵逼，西班牙内战如今看来比历史上要来得更快一些。
会议室顿时变得鸦雀无声，最后还是科特勒打破了沉默。
“比安卡，这也是你计划中的一部分？”
比安卡拿过报纸，对着头版上模糊的照片发愣，虽然不确定那伙黑衣人的身份，但是她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报纸上提到的冲锋枪，该不会是自家生产的MP-36吧？
潮湿恶臭的下水道、忽明忽灭的燃气灯、未干的泪痕和意外的吻……比安卡脑袋里走马灯般闪过一系列画面，脸上复杂的表情变化也被斯泰尔高层众人尽收眼中。
“比安卡，比安卡！”
“在，抱歉，是我失态了。”
比安卡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的情绪不应该带入谈判之中。
“最后一个问题，关于合作公司名义上的主管人选，你有推荐的吗？”
“呃——”比安卡沉思片刻，“我对奥地利上流社会了解不多，认识的大人物除了奥托先生，勉强还有赛斯-英夸特先生。”
几名高管对视一眼，“比安卡，咱们先中场休息一下吧，我们需要一点时间讨论消化。”
……
“这女孩什么身份，我们真要和她搞一起冒险吗？”比安卡一离开，几人就开始激烈讨论。
“这你还看不出来吗？肯定是北边来的。你看她站姿和转身时的微动作，显然是受过军事化训练，除了北边谁会那么做？”
“北边？我们不是已经和他们合作了吗？有没有可能这其实是协约国的试探？”
“她曾经和我提起一件秘闻：莱茵金属除了我们，还收购了瑞士索洛图恩兵工厂。现在看来，她是提醒我们莱茵金属不止我们一个子公司，如果我们不配合，斯泰尔公司可能会被抛弃。”
（历史上德国莱茵金属在1929年秘密收购索洛图恩，小规模试生产新冲锋枪MP.19。之后又收购斯泰尔的股份，在斯泰尔以较大规模生产改名S1-100后的新枪。）
“我们好不容易往交通工具制造转型，现在也有了一定成效，难道又要回到造军火的老路上？”
“斯泰尔本身就是军工起家，现在欧洲局势愈发不稳，重新搞军火，尤其是国际军火贸易，利润空间不会小。”
“那我们代理人人选怎么决定？保守派的奥托、地火的赛斯-英夸特，还是别的人选？”
“你知道为何当局一面封杀地火，一面又捏着鼻子让赛斯-英夸特入阁，当一个不管部长吗？赛斯-英夸特是希儿，在奥地利的代理人。”
“那就决定是赛斯-英夸特，斯泰尔终于还是选择倒向了北方，希望这个选择对我们，不是什么坏事吧。”
……
“小姐，你怎么一点也不担心的样子啊？”
“无所谓了啊，丽塔。最初我们来只是给榴弹做关键零件的，主要目的已经完成了，这份合作协议，成则锦上添花，败也情理之中。”
“那你这两天还那么认真那么拼命！”
“狮子搏兔，尚且全力以赴，做人做生意也是如此啊……”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打开，科特勒微笑朝比安卡祝贺道，“比安卡小姐，管理层同意了您的提议，相信我们能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