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坑蒙拐骗
等到二人出来时,店家已把姜汤送了上来。
苌离道:“娘子饮碗姜汤吧。”阿渃很懂事地亲手递上。
那女子谢过之后,便小口啜饮起来。
苌离继而问道:“娘子可是姓叶?”
女子很是诧异。“娘子怎知?”
“娘子勿要多心,方才我捡起书卷,无意间看到其中内容,故而有此一问。”苌离道。
叶娘子恍然。“我的确出身叶家。”
“这天寒地冻的,叶娘子为何孤身在外,还遇了盗贼?”
叶娘子道:“今年涿州连遭三灾。今冬又遇大雪,我想着当地百姓必定缺医少药,就打算去看看,尽些绵力。因需要置办一些药材,便带了不少银钱,想必就是因此招了盗贼。原本还有护卫跟着,因他受了些伤需要静养,我便把他留下了,想待他好些,再来涿州找我。”
阿渃凑过来道:“这位姐姐心肠真好,跟我阿姐一样。”
叶娘子对阿渃回以一笑。
苌离又问:“事已至此,叶娘子有何打算?”
“涿州还是要去的,不过现下只能先回叶家了。”
苌离道:“这一番折腾要花不少时间,我倒是可为叶娘子解这当前困局。”
阿渃一听立刻让雒钊拿出身上的金子,不曾想被苌离泼了冷水。“阿渃,你前几日还说,身上带那么多钱沉得慌。你都嫌沉,叶娘子不嫌沉吗?金子显眼,若是再招来盗贼又如何是好?”
阿渃一时间无措,事实也的确如此。
苌离转首对店家道:“店家,可有笔墨?”
“有记账的笔墨。”
“可否借我一用?”
店家答道:“那是自然。”很快就拿了上来。
苌离示意阿渃去研磨。
阿渃虽然乖乖研着磨,却很是心虚地道:“阿姐,这种事情私底下做也就罢了,这不还有外人嘛。”说罢,用目光示意那边还坐着三个呢,更让她无法忽视的是,那三人明显都是看戏的神情望向这边。
苌离浑不在意。“人家随便拿了二十金出来,让往来学子免费在此歇脚。你觉得人家会管这等闲事?”
额……好像是这样,阿渃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在提笔的那一刻,苌离还未想好要写什么,余光正好落在那位年轻郎君身上时,她想到了要写什么: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阿渃注意到那位俏郎君看到阿姐写下的诗后,眼中赏识之意溢于言表。
待墨迹干透后,苌离将墨宝递至叶娘子手上。“此乃草圣张旭的手书,按照市面上的价格,五六十金不成问题。奈何纸张大小有限,不然多写几字,便能有百金。只此一副,毕竟多了就要招人怀疑了,娘子勿怪,若是不够我再想办法。”
在场诸人除了苌离这三人以外均是目瞪口呆。叶娘子半天才回过神来,斟酌着措辞道:“钱是足够了,我叶家自己订购的药材已在路上。都说张旭草书天下第一,娘子的草书虽也不差,但你如何确定不会被旁人认出来?”
苌离一脸坦荡。“张旭乃我舅父,他本人对我仿他的草书并无异议。”
此言一出,数道目光便向她看来。即便是在幂蓠之下,苌离也感觉到其中有道极其锋利的目光,如利刃般射向自己。
叶娘子却是又惊又喜。“敢问女公子可是睢阳解元苌离,苌娘子?”
“正是。”虽然那道刺人目光收了回去,苌离用余光看到,那人仍在看着自己,面上还带着玩味笑容。
正如苌离说,李稷的确没有闲情逸致管她坑蒙拐骗,何况人家骗钱也不是为了做坏事。同样是劫富济贫,如此作为绝非一般盗匪可比,周成钰诚不欺我,这位小娘子果然有意思。
叶娘子起身站定,未及躬身就被苌离拦住,口中却道:“我出身医药大家,不求光耀门楣,惟愿不负毕生所学。苌娘子是能与男子在学问上一较高下之人,我甚是佩服。”说罢便推开苌离的手,深深一揖。
苌离还以平礼,仍是素日淡然模样。“叶娘子言重,睢阳所在偏远,此前从未有人进过三甲,我不过是侥幸而已。既然话到此处,不知娘子可否告知名讳?”
“叶含英。”
含字辈,此人是师父的侄辈。这时,苌离注意到外面大雪渐止,转首对阿渃道:“阿渃,你送叶娘子去涿州。”
叶含英立刻推辞。“令妹尚且年幼,怎能劳烦她。苌娘子竟也放心她一人出门?”
不等苌离答话,阿渃便道:“叶姐姐,我已及笄不算小了。我阿姐身边我武功最好,况且我又不是没出过远门,再者姐姐你是女子,我阿姐的护卫送你也不方便,待你的护卫赶到,我再离开便是。”
苌离笑道:“阿渃果然长大了。”
“那阿姐在长安等我哦。”
“好,你们一路小心。”
叶含英问道:“小娘子可是叫苌渃?”
阿渃道:“叶姐姐,我不姓苌,我姓安。”
叶含英微微一愣,苌离却道:“阿渃,你们立刻上路,不然要错过投宿了。”
阿渃不敢耽误立刻出门牵马,叶含英再对苌离深深一揖。“这一拜,代涿州灾民谢过苌娘子。”
苌离再还一礼。“勿要再耽误,上路吧。”
雒钊抛出几锭金子给阿渃,顺便把阿渃的佩剑也抛给她。“阿渃,这回你可别嫌沉,不然就真得爬回来了。”
阿渃通通接住,又对雒钊做了个鬼脸,戴好幂蓠后,与刚刚上马的叶含英一道背长安而去。
见二人走远,苌离才准备继续赶路。“想说什么就说。”
雒钊道:“娘子不该让阿渃去的。”
苌离有些无奈。“难不成真让你跟着?初次见面我又给钱有派人的,那叶娘子没觉得我包藏祸心就不错了。让你一个郎君跟着,我信得过你,她信得过吗?再说,阿渃出门的次数可比你多,而且分寸还是有的。”
恰在此时,李稷一行三人也走出茶舍,欲上马继续赶路,正好与缓慢前行的苌离擦肩而过。
苌离留意到这三人果然向长安方向去了。
雒钊比苌离还要无奈。“娘子,属下不是担心阿渃,以她的身手不欺负旁人就不错了。属下是担心您呐。万一遇上歹人,若是属下不能护娘子周全该如何是好?”
苌离瞟着他道:“你不用提醒我,阿渃的身手远胜于我。都到雍州地界了,还能遇上盗匪,这雍州刺史是不想干了吧?”
“那叶娘子还遇了盗贼呢。”雒钊争辩道。
“雒钊,我给你讲讲,贼匪有何不同,可好?”
“娘子,您就收了神通吧,属下知道您读书多。”雒钊立刻告饶。
苌离微微一笑道:“你说,方才那三人走远了吗?”
苌离之所以有此一问,是因为她一出茶舍就注意到门口那匹漆黑油亮的骊驹,这样万里挑一的良驹自然不会是寻常人骑的,这匹良驹被那气度不凡的郎君骑走,更是没有出乎她的预料。
鉴于自己方才做过的事情,苌离不想再同此人碰面,故而自出茶舍之后,她便在此磨蹭,就为避开那三人。
雒钊知晓苌离用意。“约莫差不多了,那三人的马可都不差。”
如此这般,苌离二人才上马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