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旧仆
次日巳时二刻,苌离一行三人已出发前往东市,出门时特意交代雒钊好好休息,不必随她出门。
因着城中规定除非公务,或是病患孕妇生产以及奔丧者,任何人不得在城内打马飞奔,故而三人虽是骑马,却也是缓行。
因着顾虑赤风连日奔波,所以苌离今日骑雒钊的马出门,这弄得赤风又不高兴了,苌离在出门之际哄了它许久才哄好。
到了东市的骆记银楼门前,店内伶俐伙计早已上前拴马引路,长安是个遍地都是贵人的地方,能来骆记银楼的那一定是非富即贵的主儿,所以掌柜也不敢怠慢,满面堆笑地前来迎客。
楚焕候着门外并未跟进来,苌离今日仍戴着幂蓠出门,自进门之后就未发一言,只由桑梓应付掌柜。
四处闲逛的苌离看上一只梳栉,便让伙计拿了出来,打量一番后道:“桑梓,这枚白玉梳栉简单大方你戴正好,一并买了吧。”
因为桑梓一副侍婢的打扮,所以这番话引来店内众人侧目,没见过哪家娘子对侍婢这么好的,掌柜笑道:“娘子真是菩萨心肠,能为侍婢都买如此贵重的首饰,怎不给自己买几样呢?”
苌离却道:“掌柜,我这有一件东西需要订做,若是做得成,我就在你这里买十万贯的首饰可好?至于订做的东西,咱们价钱另算。”
掌柜一听就乐了,心知这位绝非一般的有钱。“娘子放心,咱们骆记的首饰可是长安城里最好的,宫里娘娘们的许多首饰都是出自骆记,无论您要定做何物,咱们一定包您满意。敢问娘子要订做何物啊?”
桑梓立刻奉上一只做工精细,比手掌稍大的木盒。苌离接过后并未立刻递给掌柜,而是故作神秘地道:“我这件东西极要紧,劳烦你拿给你们东家看看。若他说能做,价格你们随便开。”
闻言掌柜心中盘算起来,眼前这位娘子显然是冲着东家来的,她一身男装打扮极是寻常,但细看之后会发现她身上件件都非凡品,头上的青玉发簪一看成色便知玉质极好,至于做工更是没得挑,身上衣料也是市面上能买到的最好布料,足下那双皮靴更是猞猁皮制成,这玩意活着的时候可不是寻常人家里能养的。
这位娘子虽然衣着不俗,但与长安城内追求华贵风仪的贵女们绝对格格不入,她虽未露真容,却是另一种风仪万千,成日跟女人打交道的掌柜都不禁好奇起来,那皂纱之下到底是怎样的容颜。东家虽是商籍,可作为长安首富还是会被人高看一眼,更何况东家营数年,在长安城内也算有些人脉,不是随便什么人说见就能见的。这位娘子不知是何来头,掌柜盘算起自己该如何应对。
苌离知道掌柜在思量何事,并不催促,只是静静站在那里。
思虑再三后,掌柜道:“今日是腊八,东家在靖恭坊的府邸内过节。不如娘子把东西留下,过个两三日,在下一定给娘子回话可好?”
“靖恭?”苌离在唇齿间玩味着这两个字,从心底冷笑出来,不过言语依旧温和。“掌柜的,我这件东西要得急,不如麻烦你指个路,我让我的护卫登门寻问,我在这里等着就是。”
掌柜听出话中的不容拒绝之意,于是改口道:“既然娘子的东西着急,那在下现在派伙计去问,听娘子的口音也不是长安本地人,想来你们也是人生地不熟,寻起来也不易。若是东家接不下娘子的东西,娘子便可直接去别家,如此也不误了您的事情,您看可好?”
苌离把木盒递给掌柜,道:“那就多谢你了。”看着掌柜把木盒交给伙计,在伙计耳边嘱咐几句后,伙计便迅速离开。
大半一个时辰后,苌离要见的人就出现了。
出现在骆记门口的是一个华衣美服,颇为富态,看起来约莫六十的男子,紊乱的呼吸表明此人是一路赶来的。站定后擦掉额上豆大的汗珠,然后才入店内,掌柜显然没料到东家会来的这么快,很是吃惊,带着店里的伙计向来人行礼。
胖子焦急问道:“人呢?”他问的自然是送那木盒之人,掌柜立刻看了眼苌离。
胖子没想到来人会是位娘子,颇为诧异。在场所有人又无法忽视他此刻白得如同宣纸一样的脸,以及微微发颤的嘴唇。他因为紧张而抽搐的嘴角,也被苌离看在眼里,除了那双宽大的耳垂还是记忆里的样子,这人还真是改头换面了啊。
要见的人既然到了,苌离率先开口。“没想到骆商贾居然来得这样快。”
此人就是苌离要找的骆荆卿。
骆荆卿略整了整心绪后,极是客气地道:“娘子订做的东西极是要紧,所以骆某便赶来了。”
掌柜一听东家这般措辞,心下明白这位娘子果然来头不小,皇亲国戚东家也不是没见过,但也不见他如今日这般诚惶诚恐。
“骆商贾客气了。我这东西要紧,骆商贾可有合适的地方,咱们详谈。”苌离的语气同样客气。
这个提议正合骆荆卿的心意,便道:“骆某也正有此意,娘子里面请。”说罢,便把苌离引至后面僻静的内堂,并吩咐店内伙计不准来打扰后,就关上了房门。
此时房间内只有苌离,桑梓还有骆荆卿三人。
骆荆卿仍然十分客气地问道:“敢问娘子如何称呼?”
苌离莞尔道:“这个问题着实不太好答。不知道骆商贾问的以前的,还是现在的?”
骆荆卿一听这话,心里更是没底,拿出绢子再次擦了擦头上的汗。
“不如就请骆商贾自己看看吧,说不定你还认得我。”说罢,苌离拿下幂蓠,似笑非笑地看着骆思荆。
在看到苌离真容的那一刻,骆荆卿满脸皆是惊愕,当惊愕被恐惧取代之后,他膝盖一软,“嗵”一声跪在地上,颤着声音道:“见过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