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龙心大悦
远行归来,李稷在浴殿舒舒服服地泡起澡来。当然这都是做给外人看的,简单梳洗过后,他便在此召见了执失善光。
青丝披肩的李稷慵懒地躺在榻上,棱角分明的面庞,在殿中蒸腾的水汽中若隐若现。
执失善光跪坐于旁,一脸严肃地向他回话。“回陛下,那苌娘子早遣了一名婢子和护卫,于上月抵达长安,在开明坊内租下一间宅院。这二人到长安之后,除了打听周五郎以及长安首富骆荆卿的情况,他们还在黑市上弄了一些极乐散。”
李稷笑道:“成钰果然是自作聪明了。这个骆荆卿是靖东王府出来的吧?”
“回陛下,正是。那制极乐散所用的阿芙蓉,八成与此人有关。”
“苌娘子可见过骆荆卿了?”
“见过了,她到长安的第二日,就去见了骆荆卿。”
“这个骆荆卿还活着吗?”
面对这个问题,执失善光有些诧异,不过还是如实答道:“还活着,不过病了。据说是腊八那日受了惊吓,有几个护卫死了。”
李稷缓缓睁开眼睛。“还活着?这苌娘子还是心慈手软了啊。”
执失善光斟酌着问道:“陛下,此事您打算如何处置?”
“有什么可处置的?骆荆卿把阿芙蓉这等祸害从靖东王府带出来,若非我不想惊动二哥,朕早就让你们把他处置了。没想到时隔多年,还会有靖东王府的人过问此事。”
“除此之外,苌娘子便再没出过那宅院。她身边的护卫身手不凡,臣等不敢靠他们太近。”
“嗯,不奇怪。当主子的都身手不凡,她手底下人岂会是庸碌之辈。”李稷又问起了另外一事。“你们是如何这么快找到她的?”
“回陛下,苌娘子去找骆荆卿那日,统共在骆记花了十五万贯钱,买了各色首饰。”
李稷的笑容比方才更加明显,“果然好胆色,她是故意透露行踪的。把你们的人全撤回来吧,不必跟着她了。连日奔波,执失也是辛苦,下去好好休息吧。”
“谢陛下,臣告退。”
就在执失善光退殿后不久,肃庸一路小跑进殿,“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李稷从榻上支起半个身子问,“何喜啊?”
肃庸喜滋滋地道:“回陛下,长安殿的韦昭仪有近三个月的身孕了。”
“甚好!”闻言李稷立刻翻身坐起,“更衣,去长安殿。”
于是肃庸带着一众宫人,以最快的速度,给李稷束好头发,换上一件常服,然后才起驾前往长安殿。
当李稷走进长安殿的时候,韦姈月正喝着一碗安胎药。见李稷进来,立刻起身,盈盈一礼道:“陛下万安。”
李稷伸手虚扶一把,语气和煦如春风地道:“都快三个月了,怎么现在才说?”
韦姈月面上微红微。“妾是前几日才知道的,想着等陛下回来,就给陛下一个惊喜。”
韦姈月本就生得很美,体态纤秾合度,多一分则肥少一分则瘦,笑如牡丹临风,哭则海棠滴露。此刻的面上的娇羞又为她添了几分旖旎风姿。
李稷牵着她入殿坐好,耐心问起了韦姈月的近况,睡得好不好,爱吃些什么,孕吐是否严重,事无巨细且关怀备至。
韦姈月一一作答后。李稷又唤来伺候的太医,询问韦姈月的胎相如何,如今吃着什么汤药,用些什么滋补之物。
听完太医小心翼翼地回禀之后,李稷满意地点点头,道:“嗯,孙太医你入太医院虽然时间尚短,但也是老成人,朕就把韦昭仪和朕的孩子交给你了。若是一切顺利,自然是大功一件。如若不然,你知道的。”
李稷说这话的时候,仍是言语温和。可听在孙太医耳中,生生要打个哆嗦。“臣明白,请陛下放心。”
一年前,先皇后因难产薨逝,太医院数得上号的太医,都被赐给先皇后殉葬。这是圣人自继位以来,仅有的一次盛怒,朝野震惊。
李稷转首对韦姈月道:“后宫诸事繁杂,若是精神不济,找几个靠得住的人帮衬着你也好。”
如今,后宫之中就是韦姈月这位昭仪的位份最高,所以目前执理后宫的人自然也是她。继后尚未确定,这位先皇后的族妹,如今又有了身孕,未来的皇后也未尝不会是她。
又是一番闲话家常,李稷托词回去看折子,婉拒了韦姈月留他用膳的邀请。
看着李稷远去的背影,韦姈月扶着婢女碧梧的手,直起身子,缓缓向殿内走去。
碧梧道:“娘娘就这么让圣人走了?”
“圣人的性子,他若不愿的事情,你再多说,只会惹他不快。”韦姈月淡淡地说。
“不过您好歹是继后入主中宫之前怀上了皇嗣。”碧梧宽慰道。
“终究还是晚了一步,正月前继后的人选无论如何都会定下来,若我已经产下皇子,这继后的位置必然是我的。”说起此事,韦姈月不免有些怅然。
“娘娘不必忧虑,只要您生下皇长子,一切还有希望。”
“你说得对,这一胎可要是个男孩才好。若是跟杨充容一般,生个女儿,那就是空欢喜一场。”说起此事,忧色浮上了韦姈月的面庞。
从长安殿出来,李稷对肃庸吩咐道:“让成钰即刻带着他那副张旭手书来见我。”然后就回了日常起居的延英殿。
看了近一月来,朝廷各官署的奏折。
李稷觉得这过于平静的朝中局势不太对,姑母是什么样的狠角色,他心中有数,她怎么可能会让“白半朝”如此顺风顺水?
顺手把奏章扔在案上,李稷的唇角微扬,这等小事太尉必能应对自如,轮不着自己给他操心。
然后李稷命人研磨备纸,同时吩咐人把他收藏的那副张草,还有周成钰曾经在他这里作的一副画找来。
待一切准备妥当,李稷就在案前挥毫泼墨。他笔下的草书比之张草更加狂野,颇有龙虎之气,至于他所书内容,正是那日苌离所书的那首《别董大》。
待他将笔置于笔架之上,便随口问道:“肃庸,你说我的草书能在市面上卖多少钱?”
侍立在侧的肃庸道:“陛下您的草书起码也与草圣张旭的一个价。”
李稷转头扫了他一眼,肃庸马上会意,“要不,奴婢明日拿到市面上问问行情?”
李稷摆了摆手示意赶紧拿走,立刻有一名寺人上前把那副字撤下。李稷道:“无论卖了多少钱,回来告诉我一声。至于钱嘛,就赏给你们了。”
在场所有宫人跪地齐声道:“多谢陛下赏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