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情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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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愁思

春雪初降,年幼点的孩童不曾见过这般雪景,所以格外欢欣,三三两两的在雪地上奔跑。街市两旁商贾奔走,少妇们停留在新开的胭脂铺前,仔细挑选……每个人脸上都伴着新春的喜悦,除了他。

仍然记得我初次见到檀郎时,他便是一身布衣青衫,却也尽显其少年意气。

然而无论是怎样的他,都远比此时更为体面。一袭青柳色的外衫在这样的日子里显得格外单薄,更让人忧心的是他消瘦的身形,他就以那样的姿态一直跪在柳府前。

这次不过半日,柳府的家丁便打开门来。听到开门的声音,檀郎眼中浮起一丝希冀,待看清楚里面的人后,又变得黯然。忽尔家丁指挥着四五个壮汉直奔向檀郎。

我真心觉得檀郎是个木头,明眼人都知道这些人来者不善,须臾间便应该做出决定马上离开,然而他还是傻乎乎地跪在那儿。

最后也如所料的那般,那些人不分青红皂白地揍了檀郎一顿。檀郎本就身子孱弱,又在这雪天跪了这许久,挨不了多少,便昏了过去。那些人怕事儿,只探了探他的鼻息,随后就飞快地跑回府中。

四周风雪飘零,过路人皆漠不关己,只是因为柳府放言,谁若助他,便是与柳府作对。因着养子在皇城的地位,历代从商的柳家在安临郡竟也成了说一不二的主,便是连本郡县主都得给两分薄面。

我虽气急,然而却不能在此时相助,只能看着风雪渐渐覆在他面上,染白他的发丝。

只因为我是一只妖,是一只在大燕朝中,人人得而诛之的妖。

……

夜幕降临,因着城中的宵禁,此时家家户户早已紧闭窗门,无边无尽的黑,似野兽般侵袭着这座小城。

瞧着不会再有人经过,云月便快速化作人形,将柳玠扶起,替他拂落风雪,寻着灵蝶,步履蹒跚地走回竹居。

“竹居”这名字听起来是雅致,然而也只不过是一间简陋竹舍。凡间有句俗语,说的是“落地凤凰不如鸡”。之前云月不觉得,总认为就算是落了地的凤凰,也要比未开灵智的家禽高贵许多。

可如今云月瞧见了柳玠的惨状,才深晓了这世间的腌臜事,即便是柳府这样的大户人家,也会因为权力,放弃了曾经与养子抱错的,到如今才认回来的柳玠。

更可恶的是,为了养子的仕途,柳父竟然勾结官员免去了柳玠入仕的机会,甚至将其移出族谱,将人丢入了这人迹罕至的竹舍。

……

竹居内

云月小心翼翼的将柳玠安置在榻,神情忧虑地看着他略显绯红的脸颊,复又无奈地叹了口气。

“真的非要回去不可吗?待在我身边不好吗?”

然而瞧着他这般模样,云月终究是忍不下心来,转身去打了盆水,用法力加热,替他擦拭脸庞。

“事到如今,怎么就不肯认命呢?”

“咳咳……”

床榻榻上的娇弱美人突然不安地轻颤着,嘴里溢出低咳。

云月惊慌的看着柳玠的变化,却又因为不通凡人的医理,只能束手无策地干着急。

冷静下来后,发觉他嘴里嘟囔着些什么,随即俯身靠近他。

“冷……好冷……”

听到他说冷,云月这才惊觉房间里有点儿不对,要比起往常透亮了些。转头才发现,原来窗户大开着,月光零零碎碎的投射进屋内,外间的风夹杂着碎雪顺着窗户进了室内。

待快步走去将窗台关上之后,云月便又拿了床被褥给人盖上,好在作为妖的云月在漆黑中仍旧能够清晰见物,是以不觉黑暗局促。

瞧见柳玠慢慢舒展的眉峰云月才放下心来,随后握住柳玠露在空气中是手,静静地半倚在床边小憩。

慢慢地外面的风雪逐渐密集了起来,地面上的积雪不多时便有了一寸,天空阴云积压,作钟乳状,月光也渐渐黯淡。

……

远处的柳府内,仅披着件外衫,穿着单薄亵衣的柳父柳云棋在长廊上负手而立,一言不发地看向天空的异状。

“老爷,怎的还不去休息?”柳夫人夏氏一脸担忧地拿着狐裘走来,温柔地替柳云棋披上。

“这天……怕是要变了。”那一双因年岁而渐渐浑浊的双眼此刻露出了一种决绝的坚定。

“明日便去信,叫生儿在相府多留一月,再让他和相爷提一提那件事。”

看着男人苍老的面庞,妇人似有若感,一时恍神惊呼到,“可是竭儿他……”

“住口!我们柳家世代,没有以竭为字的孩子!”男人狰狞的面孔,刻意压低的声音,与其说是在解释,倒不如说是刻意的强调。

“是……是……是妾身记岔了……”夏氏一脸惊慌与懊悔的应道。

然而柳云棋却未再开口,而是沉着脸转身走向内室。

夏氏望着这个自小与自己青梅竹马,互许终身的男子,不知不觉间泪水已经淌在面上。

当初柳家主族因“皇恩”覆灭,作为世家勋贵的他一朝跌落泥潭,从一个落魄公子走到如今的地步,这其中藏着的可能是连她都不知道的秘辛。以前她只觉得日后定是苦尽甘来,然而岁月更迭,有时候夏氏也会怀疑自己做的到底对不对,可从一开始她就断了自己的后路,经年累月间,夏氏第一次感到麻木。

一种自多年前便扎根心底的,万般不由人的麻木和那逃不开的宿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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