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韩馥的懦弱

初平二年（191年）四月，董卓离开洛阳，自己也跑去了长安，百官接下。而他留下诸将继续在中原西部布守，与关东义军对峙。

洛阳这里就基本没有董卓兵了，孙坚就从大谷北上九十里，开进了洛阳。这里去年已被焚烧，满地都是废墟焦土，内外百里无人烟。孙坚曾经在这里做过议郎，想起从前的繁华，不尽惆怅流泪。于是，他去到宗庙区，收拾打扫，祭拜一番。

城外的诸多皇陵，都被掘开了，敞着大嘴，宝贝都挖光了。孙坚命士卒修建皇陵，把土填上，然后分兵向追击董卓。

这时候，脑后头出事了。主盟的袁绍对于盟军中的袁术、孙坚南方军势力不断壮大，日益忌惮，他准备扼制一下堂弟南方军的力量，于是派出手下将军周喁，趁着孙坚不在家，南下去抢孙坚的地盘豫州。袁术曾上表封自己的部将孙坚为豫州刺史，豫州算是他管辖的地盘，在豫州派置有自己的郡县长官。

孙坚听到消息，不禁慨然叹道：“本是同举义兵，以安汉室，眼看就要把董贼抓到，却各自如此，我当找谁去戮力向西呢？”

说完，又哭了。

孙坚哭罢，就从河南西部撤兵，回去跟周喁抢豫州去了，把周喁给踢了出去。自此，孙坚就和袁绍有了隔阂。而孙坚又是袁术的部将，豫州也是袁术、孙坚共同取得和经营的，袁术也就和哥哥袁绍就此反目成仇。讨董联盟出现南北分裂。

后将军袁术，此时据有南阳郡和豫州（豫州由孙坚管着），袁术又命孙坚向南去抢荆州（湖北省和湖南省）。荆州牧刘表，是个大名士，和另外七个人号称“八俊”，身长八尺有余（一米九以上），姿貌甚伟。刘表喜欢搞文学的人，看见袁术这么不讲理，当即从州治湖北省北部的襄阳城，派出部将黄祖领军迎战孙坚。

黄祖向北渡过汉水，和孙坚在汉水北岸的樊城交战，被孙坚杀了个大败，一直被追过汉水去，把襄阳围住。

襄阳是个名城，西边有个岘山，黄祖在这里埋伏了两个狙击手，天天趴在草里等着。果然，这一天孙坚独自骑着一匹马，踯躅在岘山上往下看襄阳地形。俩狙击手晓得孙坚很有战斗经验，一箭是射不着他的，于是端着弩瞄准，一前一后朝孙坚发出弩箭，孙坚身手了得，当即头往右摇，结果第二只箭正是偏右而来，正中孙坚的脑门，白色的豆浆就流出来了。孙坚一头扎下马去。

夏天的大队人马已经开始离去，伴着理想中的豪情和功业。孙坚躺在那里，越来越把自己和世界遗忘，红色的头巾努力想挣扎，最后只剩山间冷冷的风，伴着壮志未酬的他的僵躯。这年他三十七岁。

袁术看自己的重将孙坚死了，一声长叹，又叫部将郭贡继任孙坚的豫州刺史一职。

这时候，在中原各据点一直没怎么动的州郡联兵，看见粮食都吃光了，董卓也跑了，而各州郡因州郡兵外出，黄巾的余党就又闹腾起来了，于是经盟主袁绍批准，大家就都撤兵各回本州，去打黄巾余党，安定本州百姓去了——讨董大业就此半途而废。

袁绍也带着自己的兵，向北走到黄河边上，准备去冀州的渤海郡，因为他的官职本就是渤海郡守。但是他到了黄河南岸的朝歌一带就扎营停下来不走了。黄河以北的河北省大部，就是他所看重的“方面”：冀州。

黄河以北的冀州，不是战区，但冀州牧韩馥也参与了十路州郡义兵讨董卓。他本人坐镇冀州，派部将带着了两万弩兵参战，此外从冀州给前线盟军输送粮食。冀州下辖九个郡国，其中一个郡就是渤海郡。袁绍的官职只是渤海郡守而已，所以他直辖部队的人数不多，粮食也是州牧韩馥输送来的。

袁绍当盟主只是因为他号召州郡来打董卓而已，而他实际官职就是郡守，行政管辖地就是渤海郡（河北省东南部沧州地区）。

他的门客逢纪就说：“将军要举大事，没有一个州是不行的。”

“我也是想有啊，我早就跟曹操说过，想得到冀州乃至幽州。”袁绍说，“但是冀州兵强，我的兵又饥又乏，假如打不过他们，那就无处容身了。”

逢纪说：“可以跟北面的公孙瓒联络，劝他南下进攻冀州，然后我们劝说韩馥把州让给将军。”

于是，袁绍派人到冀州以北的幽州（河北省北部），劝说公孙瓒南伐冀州。公孙瓒就嚷嚷着要讨董卓，带着人马向南进发，进入冀州境内就不走了，意思是想把冀州占据了。

袁绍就又派外甥高干对冀州牧韩馥说：“公孙瓒提幽州兵卒，来自北方北方天寒之地，人悍马彪，长期跟乌丸人打仗的，其锋锐不可当啊。使君不如让袁绍做州牧，也比被公孙瓒夺走本州好啊！”

韩馥一贯怯懦，打算听从游说，他下面的文官武将好几个跑来进谏：“万万不可啊！冀州民丰物盛，带甲百万，粟支十年。袁绍孤客穷军，养我鼻息，好比婴孩在掌股之间，不给他奶吃，立刻就饿死了。奈何把偌大冀州拱手让他啊。”

韩馥说：“我是袁氏故吏，而且我的才德名气都不如袁绍，我让给袁绍不是很自然的事情吗？度德而让，古人所贵，你们怎么不按古人所尚，反倒说我呢？”

于是韩馥派自己的儿子带着印绶去黄河边上送给袁绍去。这时候，战场回来的将官们汇报：“我们经过袁绍的军屯，他们已经没有一斗粮，好多兵都跑了，虽然有新加入的张杨等人。我们发兵击之，几天时间，他就得瓦解？”

韩馥还是不听，不肯唤自己的儿子回来。

七月，袁绍收到了韩馥之子送来的印绶，谦让再三，最终接下。然后带着自己的饥兵，带着曹操等诸将，渡河北上，不远进到冀州州治邺城。韩馥避让到另外的住处，袁绍就此做了冀州牧。

韩馥被安排了个闲职，他以前的下属从事朱汉从前巴结他，他不爱搭理这朱汉，于是朱汉这时候为了报仇兼讨好袁绍，就私自带着兵冲进韩家大院，口口声声说韩馥暗通董卓，拔刀就往屋子里冲。韩馥慌慌张张跑上二楼——当时已经有楼了，城里人口密度大，就有楼。韩馥的大儿子一个走不及，被朱汉兵砍断两脚。

袁绍闻讯大惊，赶紧发兵跑来，救出韩馥，把朱汉正了法，随后好言安慰。

韩馥说：“我看在邺城这里也不安全，不如我找张邈去吧。”

于是韩馥南下去依附兖州陈留郡郡守张邈。

这一天，袁绍派使者来见张邈，互相耳语，好像有所计议。韩馥也在座上，心想这是在琢磨我啊。于是跑到厕所里，自杀了，可以让袁绍省心了。

韩馥可谓“杀身成仁”了，以自己的死，换得了对袁氏家族的忠。

袁绍有了他所期冀的“北面”冀州之后，发现自己的敌人却多了起来，主要就是他和他的堂弟后将军袁术，矛盾越来越深了。

当初，讨董卓的时候，袁绍的叔叔太傅袁隗，袁术的哥哥太仆袁基两家五十余口被董卓杀死，天下豪杰感伤袁氏的家祸，人人思想为之报仇，都更来依附袁氏。但是，去依附袁绍的更多。袁术看见豪杰多去投奔袁绍了，而不把自己当袁家正宗，气急败坏，骂道：“这帮竖子不跟着我，却跟着我们家家奴吗！袁绍是他爸和一个婢女生的，是我们袁家的一个家奴罢了！”意思是袁绍根本不是袁氏的法定继承人！

袁绍听说了这些，也大怒。两个袁就正式不“圆”了。

袁术占有南阳郡，南阳郡是荆州九郡中最北面的一个郡，袁术还曾派孙坚去打荆州刘表，于是他和荆州牧刘表不合。袁绍就派人去南边和荆州刘表联盟，以困中间的袁术。袁术见状，就联络冀州北面的幽州公孙瓒，以逼袁绍。

兄弟俩都挺懂得远交近攻的。

袁术给公孙瓒写信，邀请他对袁绍发难。公孙瓒见到信，当即大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