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古玩城的少女
“老板好，打扰了，涅槃文物修复工作室，瓷器书画都能修，价格优惠，有需要联系。”
云安古玩城内，叶舟拿着一张名片，朝着一家古玩店老板客气的打着招呼。
老板还没说话，旁边一名顾客就笑了起来，“好家伙，涅槃，这个名字起得霸道，让文物涅槃重生吗。”
古玩店老板摆了摆手，开口说道：“行，把名片放柜台上吧，有需要联系你。”
“好，谢谢老板。”叶舟连忙感谢，将名片轻轻的放在了柜台上，走出了店铺。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声音，“估计就是一家小工作室，要真能涅槃，他就没必要来这里打广告了。”
叶舟无奈一笑，也早就习惯了，他毕业于一所小有名气的艺术学院，学的是文物修复专业，书画方向。
毕业之后，觉得自己修复功力扎实，在另外两位学长的鼓动下，于是内心膨胀，就合伙开了一个修复工作室。
说是工作室，其实也就是隐藏于住宅区里的小作坊。
涅槃这个名字，也是他们商议之下决定的，让文物在自己的手中涅槃重生。
然而，一年过去了，涅槃重生的文物不多，他们三个倒是熬的快圆寂了。
另外一个瓷器方向的学长，已经在工作室处于兼职状态了，有瓷器修复就来，没有就在一家修复公司上班。
只剩下他和一位书画方向的学长，还在坚持着。
现在基本都是靠着学院里的导师给介绍一些客户，只是都不怎么稳定，其他时候，生意十分的冷清，这也是他来古玩城发名片的原因。
虽然古玩城店铺都有着自己的修复渠道，但是万一能多几个客户呢。
最近听那位书画学长说，学院的导师好像要给他们介绍一个大客户，只是一直都没消息，估计也是没戏了。
站在古玩店门口，叶舟抬头看了看天空，觉得今天的阳光格外刺眼，不禁伸手遮了一下。
这时，手机铃声响起，他拿出来看了一眼，正是自己合伙的学长陈文思，于是按下了接通键，“喂，陈老师，来活了吗。”
他和陈文思学的是书画方向，而华夏文物修复最热门，存量最多的，除了书画，就是瓷器。
“唉，还开玩笑呢，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个。”电话里响起了陈文思略带沙哑的声音，语气有些忧愁。
“来活了，然后我们修复不了的那种。”叶舟瞬间就猜到了消息的内容。
陈文思摇头苦笑了一下，说道：“阿舟老师，你猜得真准，导师介绍的大客户来了，听说在清代的时候，家里就是书香门第，他拿来了一幅绢本书法扇面，说是自己祖爷爷的作品，上面满是破洞，都烂成好多条了。”
“学长，修复破损的绢本画，这应该难不倒咱们吧。”叶舟不禁有些疑惑的问道，他们也修复过破损严重的绢本画，除了费些时间，毫无压力。
电话里的陈文思有些苦恼的说道：“是啊，只修画很简单，可是客户要求破损处全数接笔，我刚看了一眼，这书法取自刘墉的笔法，还是行书。”
“因为保存不当，缺失处较多，墨迹褪色的地方也不少，没有个二三十年书法功底，根本补不好，就我们这书法水平，给人写个春联还行，接笔就够呛了。”
听到学长的话语，叶舟面色有些沉重，书画修复中有着五道步骤，分别是洗，揭，补，托，全，而最后的全，便是全色与接笔。
全色是在画心破损的补纸或补绢上，使用颜料填入与底色相近的色调，而接笔，则是更进一步，将缺损处依照画意添加线条或颜色。
接笔考验的不仅仅是修复师的书画功底，更多的是对作品风格，气韵，笔法，用色等进行综合研究与了解，技艺难度较高。
因此，在一些私人藏品修复时，大多都只做全色，很少有客户会要求接笔，而现在，一幅缺损较多的书法，要求他们进行全部接笔，已然说明了这客户的想法。
叶舟深深吐出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说道：“看来这位客户对我们的水平非常怀疑，可是又不想驳了导师的面子，才提出这样的要求，来让我们知难而退。”
像这样的客户，都有着自己固定的修复渠道，而且学院的导师估计也就随口提了一句。
“那我们也只能求助导师请外援了。”陈文思有些丧气的说道，这就叫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
叶舟抬头望向远方，沉吟了一下，“他提出这样的要求，也能看做是对我们的一种考验，后面可能还会有类似的事情，总不能天天请……”
此时，他的目光投到对面的店铺，忽然愣在了原地，一位身穿古装的少女，正坐在门口的柜台上，四处张望着，一袭白裙上，带着一些污渍。
当她转过身，朝向自己时，他发现这少女的脸上也是脏兮兮的，然而在看到眼睛时，他面色猛的一变，眼眶里竟然空荡荡的，没有眼球。
“老叶，怎么不说话了。”电话那边的陈文思看到叶舟忽然沉默下来，等了一会儿，不禁问道。
“文哥，修复画的事，等我回去再说，电话里也说不明白。”叶舟回过神来，看了看不远处的少女，回复了一句，便挂断了电话，缓步朝着那古玩店铺而去。
等他来到这处古玩店铺时，少女已然躺在了柜台上，看起来一副凄惨的模样。
然而，让他奇怪的是，店铺里的顾客，还有店主，包括从门前路过的行人，都没有任何反应，仿佛像是没看到一样。
难道说，这少女有精神问题，经常来这里，才被这般无视吗，可是他前几日过来发名片时，却没有看到过。
叶舟站在店铺门口观察了一下，这少女的衣服和脸虽然脏兮兮的，但是可以看得出那如玉一般白皙的美丽容颜，身上所穿的衣服，也不是普通之物，应该是大家闺秀。
而且头上还扎着两个小辫子，仿佛像是兔耳朵一般，有了些可爱俏皮的感觉，只是，这一切在空荡眼眶的凄惨模样下，只能让人更加同情。
“哎，小伙子，想要什么，可以进来看看。”这时，店铺里的老板招了招手，打了一声招呼。
看到古玩店老板跟没事人一样，叶舟更加奇怪了，就这样视若无睹吗，他看了看眼前充满无助的少女，走近了一些，开口问道：“姑娘，你需要帮助吗。”
“哎，不是，小伙子，你跟谁说话呢，我是大老爷们，可不是姑娘。”古玩店主听到叶舟的话语，愣了一下，有些狐疑的望着他。
“这年轻人是不是上班压力太大，精神出问题了。”
“估计是想姑娘了，你得去足疗店啊。”店里的两名顾客开起了玩笑。
叶舟连忙指着柜台上的少女，“难道你们都没看到，这柜台上有一个少……”
忽然，他发现这少女的身体，竟然穿过了柜台，顿时感觉一阵头皮发麻。
“你，你能看到我，你能看到我吗，求求你，帮帮我……”这少女听到了叶舟的话语，面上露出了激动，连忙伸开手掌，飞快的向前摸索着，身体甚至还漂浮了起来。
叶舟连忙向后退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然后就被极速飞过来的少女触摸到了身体，他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了一幕幕画面，犹如走马灯一般。
恍惚间，他看到了一位玉石工匠，正在雕刻着一只小小的玉兔，身边还放着一件非常精美的嫦娥飞天玉佩。
画面一转，两名穿着清代衬衣的年轻少女，正在庭院中嬉戏打闹，其中一位少女身上所佩戴的，正是那嫦娥飞天玉佩，而在玉佩上方的挂绳上，则是系着一个小巧的玉兔配饰。
玉兔眼睛上似乎镶嵌了两颗红宝石，显得十分的灵动。
随后，画面再次变幻，这次是另外一位少女，穿着袄裙，开心的拿着嫦娥飞天玉佩把玩着，似乎刚刚得到这件东西。
紧接着，是第四个画面，看起来依旧是之前的那名袄裙少女，只是已然变成了一个中年妇女，准备将自己的玉佩送给孩子，忽然，一群外国士兵闯起来，开始抢砸东西。
这些外国士兵抢夺嫦娥玉佩时，中年妇女拼命拉扯着，最后，绳子断裂，上面的小玉兔配饰与嫦娥玉佩分离。
在画面的变幻中，叶舟看到了玉兔配饰又经历了两位主人，在民国抗战混乱的年代，落到了一个小女孩的手中，最后被一群调皮的孩子抢走。
他们用尖尖的石块，将玉兔眼眶上的两颗红宝石眼珠硬生生的剜了出来。
此后，画面便消失不见，呈现出了一片虚无空洞的场景，仿佛像是盲人眼中的世界。
“小伙子，你没事吧。”一旁的店主看着眼前的年轻人说着说着，忽然呆住了，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眼神出现了迷茫，连忙上前问道。
叶舟猛然惊醒，看着店铺外面投射来的阳光，恍如隔世，就好像做了一个很久的梦，他没有理会店主的关心，匆忙朝着周围看去。
然而，那位没有眼珠的古装少女，却是消失不见了，难道说，这一切都只是幻觉吗。
可是，画面中的玉佩，还有那些少女，都显得无比真实，就像是发生在眼前的故事一样，他甚至能够回想起玉兔配饰雕刻时的细节。
那精美绝伦的嫦娥飞天玉佩，一看就巧夺天工，栩栩如生，当然，还有那些抢东西的外国士兵，凶神恶煞，完全就是一群强盗恶霸。
最后，一群孩子将小玉兔的红宝石眼珠剜下来的画面，仿佛让人感同身受一般，充满了绝望。
此时，叶舟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爬起来，朝着靠近门口的柜台望去，终于，从柜台角落中堆放的玉石中，发现了一个脏兮兮的小玉兔配饰，正如同画面中所看到的那样，眼眶中没有了眼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