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蔷薇?阳光
依莱不知不觉间竟觉得，这种平淡的生活挺好，有着少年不冷不热的陪伴，她觉得很安心。不由得开始抗拒意外的发生。这种生活是前所未有的，她从未觉察时光是那么清净与缓慢。
“对于这起事件的发生，你有什么看法吗？”他抬眸询问道，紧握着报纸的指节微微发白，“对于没落贵族「伊顿林克」的女主人被害，某件信物下落不明这件事？”
“「伊顿林克」的女主人遇害？这个家族不是早就已经淡出政圈了吗？为数不多的人都搬到了郊外森林里的别墅中。”她不以为然，但那件信物却让她有些感兴趣，“信物？什么信物？按照历来的经验，贵族没落总是有原因的，我想「伊顿林克」女主人遇害应该联系到了整个家族。”
纯纯的猜想，她半抿着唇，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伊顿林克」上世纪中叶的七大家族之一，按照道理来说，距离它最辉煌的时刻已经过去一百多年了，应该不会有仇家。”
“上世纪中叶的七大家族之一？要在一百年内把家底败光，是很困难的事吧？”
他摇头，一只手撑在桌子上，从为数不多的行李中掏出一本《七大家族史》的文学著作。
“依莱，除了贪图享乐，让自己名声不饱外，还有什么方法能够让一个家族彻底倒台？”他问道，颇有循循善诱的意味。
“政治因素？新统治者的上位……必然会清除掉旧代的心腹，担心后患，「伊顿林克」是其中之一？抑或，「伊顿林克」被其他家族的成员抓住了把柄，不得不退出政治的舞台？”她通过自己的所见所闻，分析道。
“可以这么理解，在书本中记载，「伊顿林克」是因为意外冲撞了新统治者而被处罚，从此一蹶不振，骨干成员也不再把心思放在处理政务上，后来就退出了政治舞台。”
“萨尔，你对于这些研究的很透彻？想要吸取前车之鉴，在未来不重蹈覆辙？”她戏虐地笑笑，内心中对他依然表示怀疑，但还是选择尊重他的做法。
“嗯……”他低下头，墨色的眸子跳跃着不一样的神色。
“走吧，下午就到DC小镇了，火车明早才开。要去看看吗？你或许想去看看向日葵的，向阳开放……多去走动走动吧，你的脸色太过于苍白了。”依莱无奈的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像是有谁在她耳边耳语，告诉她，这个少年未来的秘密。阴差阳错地提醒道。
尽管，她不喜欢花。
“向日葵？我的眼里只有你？兴许又是小镇的一个卖点。”他轻声吐槽着。
“我的眼里只有你？向日葵的花语？我倒认为向日葵不应该被赋予那么轻浮的意义，它或许不应该只有爱情的。”依莱把头探出了窗户，听着聒噪的蝉鸣，闻着树木的清新，阳光扑面，热烈而充满勃勃的生机。
“仰望荣耀……”
“什么？”
“仰望太阳，同等于，仰望荣耀。”
她无声的笑着，少年有些中二，她直视着他的眼眸，笑意不减，颇为调侃的说着：“如果你真的想要成为改革者，还请先学会隐藏心思吧！”
他低头，不再理会依莱肆意而张扬的笑脸。她或许在改变，她会不自觉的想起他，她会放下内心的忧愁，会剔除心中的恐惧，倾听着那一声声“依莱”，她不免忘记了自己的身份——神明。
如果能一直这样……她的笑意渐渐消失，席卷而来的是一阵无力，她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蚕食着她的记忆，她的脑海中有一瞬间的空白，仅仅一秒钟的时间，她貌似淡忘了所有东西，包括她是谁？身处何处？
“依莱？”
她回过头，扯了扯嘴角。
一道视线停留在了少女的身上，用一种异样的眼神打量着她，它貌似在寻找着什么，门被推开一小条缝隙，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动。
“您有什么事吗？”萨西里很快便发觉了，突然传来的一声，让依莱顿住了笑意，她的目光扫在了微微开口的门缝旁，疑惑地望着。
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了她的心，不……那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像是有人在冲她诉说着预言，她下意识的抱住头，脑海一片空白。
少年起身查看，这节车厢在到达兰克亚前不会有人前来住宿的，门外之人除了火车的人员外，只有可能是不速之客。
她的耳畔回响起了一个柔美的女声，摄人心魄，却又如同毒蛇：
不速之客的到来，将会与命运紧密相连，他的鲜血和你的眼泪……依徕卡的神谕……跌落深渊的秘密，诅咒的消亡，生命的终结……
她紧咬着双唇，手怀抱着自己，喘息着，她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只觉得，肯定不是好的东西。
“没人？”他再一次把门关上，阴差阳错地上了锁，“或许是门年代久远，忘记修理了吧……”
“不会的……肯定发生了什么……神谕……”她念念叨叨，少年不自在的坐在了她的旁边，看着她，他似乎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词语，目光却变得柔和，不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了，萨西里把手僵硬的举在空中，想要学着幼年时外祖母安慰被欺负的他时的样子，却觉得有些别扭。
冥冥之中的人似乎不打算就此离开，她貌似想要告诉依莱更多的东西：
战火，硝烟，依莱看着一片的生灵涂炭，她想要抵挡那致命的一击，想要抵挡那冲着一个娇小姑娘砍下的一刀，却发觉自己无法行动，只能站在那一片战火之中。她不明白，原本看到这些场景并不会有多大的波澜，为何在这虚空之中，自己的心却会疼的像被针扎一般，密密麻麻的疼痛。
在一转眼，她看到了站在黄昏的城墙上的萨西里，他的目光看向很远的地方，依莱想要叫他，却发不出响声，他的眼眸还是那般深邃，依莱还是看不明白他在想什么，只是觉得，静静地看着也好。
下一秒，她从高空中坠落，掉在白丝绸的床单上，少年的面庞似乎更加苍白和棱角分明，他得体的西装和豪华的房间，让依莱不相信这还是那个穷困潦倒的萨尔。敲门声响，一个优雅的女人站在门口，他伸出手，挽住了她的手臂。依莱撇过脸，她很想知道，在这儿，她身处何处呢？
哦……对了，她或许早就已经回到了宫殿，把一天都贡献在了无聊的审判上。
“利卡小姐……”他称呼那个女人，低头亲吻着她的唇角，依莱站在远处，她不知怎的，有一种想要冲上去的念头，想要冲上去把他们分开，然后愤怒地质问他……对了，质问什么呢？他不过是依莱永无止尽的审判中的一个小小插曲罢了……
再一刹那，她依旧站在了那个生灵涂炭的战场上，那个名为利卡的女人，脸上却多了一丝疯癫和视死如归，她似乎冲着萨西里吼叫。他却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复着。依莱又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看着那女人把匕首狠狠扎进了萨西里的喉咙……
不知道为什么，依莱觉得，有一种冰凉的东西糊在了脸上，她觉得眼前一片朦胧……
为什么要哭呢？不过是一个星期的相遇罢了，为什么她觉得内心如同刀割呢？依莱觉得，自己不再是那么通晓是非，心中不再是那么澄澈，反而像是裹了一层东西……
“依莱……”他喊着她的名字。
依莱伸手摸了摸脸颊，冰凉一片，她觉得这些是那么的真实，不像是出现在幻想中的东西，她觉得自己最近总是很古怪，总会有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涌入脑海，她觉得，自己快要把自己忘了，她觉得她的心貌似不再属于自己了，总有另一种东西要带走她的灵魂。
兴许，萨西里也是这么觉得的吧……他或许认为她疯了，或许会觉得她不是个正常人，倒像是个精神失常的病人。依莱胡思乱想着，那个入侵大脑的声音逐渐消失，她感受不到内心的波动，在回忆起来，貌似没有什么……和观赏人的一生没有什么不同的，她不觉得，那些看惯了的场面能掀起她内心的波澜。
“你不觉得……我像个疯子吗？”她脱口而出，担心得到不想要的回答，她似乎依赖起了这个相识一个星期的少年，爱？或许太过于隆重了。
“我不是医药学专家，不清楚，你为什么会这样，但这并不证明你是一个精神分裂症患者，毕竟，伟大的人，都会有那么一点疯狂的地方。”他有些动容，眉眼间似乎更加温柔，不知道他脑补了些什么，是把依莱当做了一个从小无依无靠的孤儿吗？抑或者是想起了他自己。
“……”她沉默着，张了张嘴，却又没有把应说的话说出口。
“……”又是一片安静，他似乎意识到，自己离她有些太近了，萨西里能从依莱浑浊的眼瞳中看见自己的倒影，他往后退了退，保持着一个绅士与女士应有的距离。
依莱纠结于自己是否要开口告诉他自己所看到的，这些画面太过于逼真了，让她觉得这似乎是少年命中注定的未来，她不想要看着他像幻想中那样死去，她想要提醒他，不要爱上一个叫做利卡的女人，依莱却又无法说出口，自己与他非亲非故，为什么笃定少年必然相信她这些微乎其微的话语呢？
伟大的人，都会有那么一点疯狂的地方……他是在安慰女孩还是在安慰自己呢？不得不说，他想要成为一个伟人，一名政治家，一名统治者。他自卑自己的出生，他尝过寄人篱下的痛苦，他显然意识到，这些往事在磨平他的棱角。疯狂……他承认，偶然出现在脑海中的念头是有些惹人害怕，有些疯狂。
他们只是看着对方，没有人说话，此时无声胜有声，两人心中所想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她攥着自己的衣裙，为自己刚才的失态表示抱歉。微微发红的眼眶和泪光点点的脸颊，让她不再是那个不怒自威的审判官了，这脆弱的一面除了他，没有人知晓。
他们是一样的人……萨西里笃定。或许是志同道合的朋友，一个星期的时间似乎不是那么难熬，她会静静看着他，彻夜长谈，从生活琐事到宏图壮志，她或许是一个倾听者，或许是一个参与者。她可以把政治远见与他探讨，她可以展现出无与伦比的才华。
只是……她貌似看不见自己的未来，看不见自己的理想。
萨西里觉得，她被困在了当下。
依莱不懂得如何向一个未经世事的少年讲述那几百年的故事，她只能充当倾听者，从少年的语言中分析出他的思想。萨尔似乎没有那么不近人情，他的内心也会是脆弱的吧……
神话故事中的一见钟情，大概不能形容他们之间吧……一见倾心？太过于绝对了，依莱只是个能够倾诉的挚友……
他们都想要知道，她与他之间究竟有没有那种恋人间的爱恋？为什么会想到这个问题上呢？谁也不知道。
阳光一如既往的炙热，汽车的嘟嘟声显得更有人情味，丝丝缕缕的微风渗透在了她的身体，身心愉悦。她嘴角上扬，如果是她的身躯，那应该会更为张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