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几年之前,表妹戚问儿寻思毕业去向的时候,小姨侯远娥来电征求意见,杜冬爱是坚决反对问儿闯北京的。作为问儿的大姨,冬爱妈侯长娟也说“去那干吗”,还说“去那小孩就等于丢了,跟没生一样!”小姨把话传给冬爱。
冬爱明白老妈的别扭,她老爸杜敦去世后,侯长娟搬去巢湖养老,就此不问红尘事。冬爱接她到北京住她都不肯。表面理由是认为北京太大、不自在,气候也不好,干。实际上是对女儿的生存状态不满。侯长娟不止一次说过,女人还是要有个家。杜冬爱反驳:“我有家呀,房子有,贷款也快还完了,过得不要太充实!”
侯长娟说你那是房子,砖头块,没人在里头,不叫家。
冬爱提眉,说:“我不是人吗?”又说:“你不也一个人吗?”
侯长娟嘴利:“我多大你多大?我生了你,你呢?”又说:“生你我生了三天才转危为安。你爸给你取了安安的小名儿,就是要让你居安思危!现在什么时候了,你很危险了!”后面这半句基本快成老妈的口头禅了。转危为安,居安思危。她人生打起头儿,就跟这两个成语连在一起。
说也奇怪,从求学到工作,每次到了危险的时候,杜冬爱还真就大难不死,危机就是转机,安全落地。唯独婚恋这事儿,迈不过去了。一直都是危,没有安。老妈的这道口头禅,渐渐成了紧箍咒。只要她一提,杜冬爱气焰顿时就下去了。侯长娟通常还会补一句:“云端里老鼠——你天生的耗(好)!”这歇后语杜冬爱不止听老妈说过一回,始终不明白其中深意。不过,冬爱给问儿的建议却是完全从客观出发,不带情绪的,属于经验之谈。
家境一般,学历一般,收入一般,真不要来一线,尤其是京沪这种有户口门槛的城市。毕竟青春就那么点儿,耗得起吗?眼下的北京可不比十多年前了。那阵子房价还没彻底涨起来,还有“上车”的机会。现在呢?固若金汤,纹丝不动。来了,等于把全家的老底当筹码做牛马。不划算。从这个角度看,杜冬爱又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她来北京读书的年月,这儿还刮沙尘暴,乾坤未定,她尚有机会成黑马。实际上,她杜某人也确实利索,毕了业找到能解决户口的单位,某国家级编译机构。又迅速跟同事发展恋情。一路行云流水。可惜美中不足,拔苗助长的结果是早凋。她跟前夫结婚不到一个月就离婚了,原因是:三观不合,男方太大男子主义,有一回还差点动手。触礁翻船。重整旗鼓。就此,杜冬爱便一个人驾驶着小船在茫茫人海中巡游,至今没有靠岸。
但眼下,她却没有理由反对问儿来了。问儿结婚了,嫁给了一位在北京电建机构工作的本科同学。一切迅雷不及掩耳。
冬爱深深祝福。
只是这桩婚事的发生是实在太过戏剧性。年前,问儿被当成单位领导的小三,遭领导原配掌掴狙击,闹得沸沸扬扬满城皆知。年后,问儿就宣布大婚,且对象是这么个乘龙快婿,举家扬眉吐气。
冬爱问过问儿:“你到底跟李主任什么关系?”
问儿跳脚:“就是同事朋友老大哥!是他老婆有毛病。”
冬爱又问那这婚是怎么回事。
问儿一言以蔽之,缘分到了,闪婚不是问题。
小姨对女儿的选择很满意,认为是天造地设。她女儿的运气终于来了。
结了婚,问儿就辞了老爸帮她安排的旱涝保收的公职,离开老家,跟着丈夫韩榜北上。无奈的是,小韩在北京没房子,正排着队等单位的排位呢。且一打春他就要外派。为期一年,目的地马达加斯加。
因此,问儿赴京的落脚地,只能暂时定冬爱这儿。
杜冬爱没心思管她,问儿抵达这天,她把门锁的密码发过去,一早就奔赴单位开会。这一向,冬爱也是焦头烂额。年前单位就吹竞聘风,同事们蠢蠢欲动,她也报名了。过年她还没回老家,四处打点关系——她不喜欢打无准备之仗。这一役,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她憋足一股劲儿。
哼哼。在单位熬了十多年了,统共只升了半级。这次再不上,她自己都觉得没信心在这儿熬退休。翻过年,就是现在,当下,她已经走在三十九周岁的路上,再过一个春秋,就要换四字头。多可怕。四张了。她要不捞个职位干干,都对不起自己这岁数!总而言之,在这幢冠冕堂皇的大楼里,她必须有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
当然,除了工作还有个烦心事儿。她堂弟杜世衡的老婆刘晓芸二胎流产。晓芸是她研究生师妹,跟她差了三级,冬爱还是世衡和晓芸的红娘。两层关系摆着,遇到大事,少不得露头探望。说实话,刘晓芸怀二胎也是猝不及防,两周前告诉她的时候。她也吓一跳。这啥路数?俩人儿子都快十岁了。怎么突然开始响应国家号召,老树开花。而且,刘晓芸月份大,现在已足三十六岁。标准高龄产妇。
又是本命年。太岁当头坐,无喜便是祸。冬爱虽然嘴上没说,但心里一直打鼓。结果,可可的,不到半月,医生就宣布刘晓芸肚子里的胚胎停止发育了。
会议室门开一条缝。小秘书慌慌张张跑出来。一会儿,又跑进去。杜冬爱稳如泰山地站着,一身职业装,微笑都准备好了。这一刻,她等了太久太久。以至于真到跟前,都有些迫不及待。小秘书阖上门,会议室里便传出个男声。那是小袁。袁敏达。她的最大也是唯一的竞争对手。小袁比她晚进单位一年,但进步却比她快。除了做项目,他还兼着党办工作。上次杜冬爱入党,他就打了坝子。仇就此结下了。冬爱认为小袁跟她比,最大的优势就是性别。嘴上有毛,办事更牢。而且,小袁有个“和谐幸福”的家庭,这也是他乐于对外宣传的。冬爱懂那意思。人无非是在强调自己是社会主流。而她,则是非主流。事实上,这个副处的位子,冬爱多年之前就争过。但主任把她劝下来了。那时候她三十出头,主任为她考虑,认为她杜冬爱的当务之急还是个人问题,确切点说是生育。“过了三十五再生,危险太大了。”
杜冬爱无奈,她不是不想生,问题是,得有人生呀!自打跟前夫离婚后,她也相过不少次亲,里里外外的人也拉媒牵线,但杜冬爱的原则只有一个:不凑合。必须自己喜欢才行。
结果,没有。
用刘晓芸的话说,婚姻就那么回事儿,你要说多喜欢多喜欢,不现实。只能说,不讨厌就行。
杜冬爱问刘晓芸:“那你对杜世衡呢,也是不讨厌?”
刘晓芸立刻睁大眼睛:“不一样,我们那是识于微时。”
杜冬爱笑而不语。她不太看好刘晓芸和杜世衡的婚姻。当然,这种不看好,并不是说觉得他们会离婚。过还是过,不会离。但她就觉得刘晓芸这段关系中并没有她自己说得那么舒服。更进一步说,刘晓芸跟千千万万婚姻中的传统女人并没有什么不同。该承受的她承受了。该享受的却没能及时享受。以苦为乐。理所当然。杜世衡白手起家,着急在北京打出一片天。一周恨不得有好几天不沾家,外头应酬外头睡。刘晓芸全然信任,坚决支持。杜冬爱能理解,但却不大接受。她觉得刘晓芸起码应该给杜世衡划一道杠——出去应酬,再晚也应该回家。
会议室内声音停了。袁敏达踱步出门,意气风发的样子。他朝杜冬爱点点头。杜冬爱理解为示威。较了这么多年的劲儿,终于短兵相接了。但杜冬爱不怵,她瞪回去,一副“走着瞧”的架势。旁边,打扫卫生的大姐推着横条墩布,跟开坦克车似的,一下把男和女分开了。
杜冬爱往旁边挪了挪,低头看着地面上浅浅的水印慢慢被吸收。小秘书出来叫人,杜冬爱大踏步走进去。坐到长条桌前,整个人就在班子成员的目光笼罩之中了。杜冬爱觉得自己气场刚刚好,不大不小。一开口,既有男性的坚定,也有女性的温柔。呜呼,她现在真有点把自己活成中性人的意思。也好。她最讨厌别人把她当成传统意义上的“女人”。女人不适合当官,女人不适合带项目。成见!全是成见!他们最大的头儿不就是女人么?可一把手胡总又是个在众人眼里被“异化”的女人。离婚了,没孩子,五六十岁,永远留短头发,半夜十二点还在工作群里叫嚣,打电话痛骂下属……人们“道路以目”,心照不宣地认定这是个疯子。
但杜冬爱却有点羡慕胡总。真到那岁数,能活成这样也行啊!她才不要没存在感。还是那四个字,一席之地。她宁愿像胡总那样,变成遭人恨的人,也不要被无视。当然,杜冬爱还是渴望感情的。据她所知,胡总也曾有个机会,对方职级不低,不晓得为何最终没成。跟着,就进入“灭绝师太”阶段了。
她为胡总难过。
为着这份同理心,杜冬爱对胡总的感情有些复杂了,多了一份似有若无的惺惺相惜。因此,哪怕是周末胡总临时找她做编译。她也愿意风里雨里地加班。当然,末了,胡总也总是心照不宣地在其他地方给予补偿。
六分三十秒之后,冬爱的竞聘演讲结束了。她声情并茂地分析了单位的历史和现状,展望了未来,给出了自己带团队的方案以及可能达成的绩效。理性感性都给到了。评委们微微点头。小秘书打着圈给众人加水。冬爱说了句不用,就起身出去了。
志在必得。十拿九稳。
走出小会议室门,她就是这种感觉。袁敏达根本不是她的对手。抬头撞到个人。张凤微笑着立在会议室门口。她怎么来了?冬爱头一懵。没听说这娘们要竞聘。可人家偏偏就来了。而且今天的张凤,武装到牙齿,该露的露了,不该露的也露了,妖娆得仿佛一朵芍药花。
冬爱还没招呼,张凤就笑着说:“我都说我不参加,都拱我参加!没办法!还是要听听群众的呼声。”
瞧瞧。语言系统都革新了。屁股要移位置,脑袋先跟着变。过去,她张凤懂什么群众!冬爱干笑笑。
小秘书又叫人。张凤扭着丰肥的臀部,昂首挺胸进去了。
冬爱忽然意识到,张凤才是她最大的竞争对手。因为,张凤比她更像“女人”。
下午早走一个小时,准备往刘晓芸那去。杜冬爱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问儿叫上了。虽然这亲隔得远,但好歹算熟人,而且放到北京,就算近的了。问儿未来要在京城走动,借此机会拜拜码头也好。
问儿从楼道里走出来了。大红大绿的。冬爱打心眼里觉得这穿着不合适。问儿上车,冬爱念叨一句:“你这去参加结婚典礼呢?”
问儿大喇喇地:“我平常就这样。”
车子没开动,冬爱觑一眼戚问儿,浓妆,身上还有香气。微微皱眉。“问儿……”冬爱又想叨咕她。
问儿说:“姐,到北京,我就不叫问儿了,也不叫戚问儿,现在我是一切从头开始,大变活人。”
冬爱问那叫她什么。
问儿说:“小戚,心有戚戚的戚。”
车子开动了。景物渐次后移。开进主干道,天空飘着柳絮,不可捉摸的白。
冬爱不说话,她太阳穴突突,头疼。
小戚抱打不平地:“芸姐纯属找罪受!”
老实说,冬爱也这么觉得,但小戚这样讲,她就不能再踩刘晓芸,毕竟她跟刘晓芸是同龄人,应该统一战线。
她转而敦促问儿:“你这结婚了,该办的事儿也早点办。”
问儿说人都不在我办什么,跟着反问:“你不都没办呢?”
冬爱噎在那儿。孩子的问题,她近两年还真往心里去了。焦虑。就生育这件事来说,她如今跟刘晓芸一样,已然“高龄”,越往上,只会越困难。跟登山一样,空气愈发稀薄。
冬爱不吭气儿,小戚反倒识趣儿了,她伸手从后背扶住表姐的双肩:“哎呀姐!真的,我觉得你现在挺好的,没人管没人问,自由自在!”
冬爱心里苦笑。她不知道这种“自由”是好还是坏。在很多人眼里(包括男人、亲人),她就是个被淘汰的女人,生物学意义上的淘汰。可客观说,冬爱觉得这也挺好,她已经过了为讨好别人而化妆,为孝顺父母而结婚,为顺应社会而屈服,她的第一段婚姻发生在二十八岁。那时候就觉得,该结婚了。结果,别人满意了,她自己不满意。
冬爱抖抖肩膀,小戚的手下去了。“你讽刺我。”杜冬爱故作严肃。
小戚很认真:“我说真心话,姐,你才算彻底活明白了!我跟你说我要是你,就狠狠谈几场恋爱!”
杜冬爱笑了。她说:“我跟谁谈去?”
小戚张牙舞爪地:“北京这地方,结婚,难,谈恋爱还难么?”
呵呵,这丫头。谈恋爱不难,难的是认真的恋爱。
真爱。
左边车道露出个缝儿,杜冬爱加了一脚油门,挤上去了。旁边的车走了个S型,又迅速归位。车窗摇下来,是个中年男人,怒火中烧骂:“又他妈女司机!”杜冬爱拧劲儿上来,方向盘一打,别着了。男人怎么也超不过去。姐妹俩笑得欢快。
下班时间,许多人骑共享单车到地铁口,车子一丢,钻到地下去了。人行道上一片乱蓝。杜冬爱把车停路边,刘晓芸住的老小区十次有八次都没车位。小戚去后备箱拿东西,都是针对产妇的补品,燕窝、花胶。两个人逆着人流往小区方向走。这个点,晓芸公婆还在家。杜冬爱叫二叔二婶。孙子杜奋特刚接回来,客人来了,叔婶少不得一阵寒暄。基本都是夸冬爱的,无非是,保养得好,看着年轻,事业发展好,羡慕。当然顺带也恭喜了新婚的戚问儿。然后,二老就带着孙子出去遛弯了。老人懂人情,识趣。给晓芸冬爱留空间。当然,这房子的空间也实在有限。七十多平,两房一厅,住五口人。客厅里到处堆的是东西,厨房、卫生间、小卧室,也都满满当当。
刘晓芸住的主卧更是几乎没下脚的地方。实际上,二叔二婶算是给力的了,一个在教育系统一个在医疗系统。二婶退了之后还返聘了一阵,老两口退休工资加起来一万多。住在刘晓芸这儿,基本都倒贴。二叔杜敬话不多,二婶赖寻芳是那种讲理的婆婆。这些年,没少帮衬杜世衡刘晓芸,包括这套房子,都是婆家出的大头。刘晓芸对外,无论是公开还是私下,也没说过公婆一个不字。可即便这样,杜冬爱还是觉得哪儿不对劲儿。
杜冬爱坐在床边拉着刘晓芸的手。她瘦多了,流一个人芽子,元气大伤。戚问儿举着个手机在录视频。她是up主,收集素材成癖。镜头对准刘晓芸的脖子,她脖子老得最厉害。女主人有些不耐烦,但面儿上还是客气:“问儿,去吃点水果。客厅茶几下面有,好几种呢。”
戚问儿不动,依旧举着手机。
杜冬爱回头,拍了小戚一下:“去。”
小戚乖乖出去了。
“真嫁到北京了?”人出去晓芸才问。
“那可不真的。”杜冬爱微笑。
“住哪儿?”
“暂时住我那儿,男方还没房子,等着单位分呢。”
嚯,什么好单位?刘晓芸没再多问。她对问儿的事不是真感兴趣。刚流产,万念俱灰。床头柜上吃剩的驴肉火烧包装纸歪着,里面残留着红色肉屑。旁边一只旧音乐盒,盖子上的灰很顽固。杜冬爱随手拿起来,上了发条,裙摆飞扬的小人就在玻璃罩里跳芭蕾舞,清脆的叮叮声断续形成乐曲。
杜冬爱瞟了一眼火烧皮,问刘晓芸怎么吃这个。
刘晓芸笑说从手术台上下来,就想吃这口。还是她婆婆走了二里地买回来的。
“干吗不点外卖?”杜冬爱问。
刘晓芸说她婆婆怕外卖不干净,非去店里,盯着看着切。
杜冬爱啧一声,说:“你可算享福了。”
刘晓芸哀叹:“享什么福,结婚至今,生育一次,流产两次,子宫上三个瘢痕。”
原本很自然的事,经刘晓芸这么一量化,竟有些可怖。人都三个瘢痕了。她杜某人呢,子宫还是完璧。杜冬爱停了一会儿,纯粹自伤。又对刘晓芸说:“你辛苦了。”
刘晓芸说:“那倒谈不上。”
冬爱笑道:“好歹是个手术。”
刘晓芸说:“半个小时就下来了。”
冬爱说:“你记得上次那个大师怎么说的?”
刘晓芸当然记得。大师说,她命里子女少,一个足够了,再生会有生命危险。她笑笑:“现在信了。”又说:“土地不行了,太薄,也不怎么施肥,种子播下去,就不长苗苗。”
冬爱问刘晓芸现在还写东西么。刘晓芸当了半辈子的文学爱好者,当然也确实是科班出身,但正式写东西——特指文学创作,也就是将将才的事。
“偶尔。”刘晓芸很谦虚。
冬爱来一句:“等着你横空出世呢啊,明年你就是文坛最美的收获。”她对闺蜜的这项爱好永远是鼓励的。在杜冬爱看来,写东西之于刘晓芸有多项功效。首先它是个精神出口,也有可能带来收入。其次,对杜世衡来说,有个“文艺界”的老婆,自然面子上有光,因此,写作还有助于促进夫妻关系。
发条停了,音乐歇止,玻璃罩里的小人定在那儿。
刘晓芸哀叹,文坛不是那么好闯的。她说慢慢也意识到,自己命里可能就没带闯入文坛的基因。
“准备转战厨坛了。”刘晓芸自嘲。
杜冬爱起身走到阳台的钢琴旁边。这曾经也是刘晓芸的心头好。掀开带灰的琴盖,胡乱弹几下,荒腔走板的。窗台上几只鸽子怕是被惊扰了,扑腾翅膀飞走了。天空一阵闷响。冬爱拉开窗看,大概是什么演习,一排直升飞机从天空划过,轰轰烈烈地。
戚问儿端着葡萄进来,三个人刚凑在床边吃了没几颗,二婶带着孩子回来了。人多,空间局促,不宜久留,冬爱跟晓芸婆媳招呼了一声,便准备带戚问儿离开。不过,出门之前,小戚加了晓芸的微信,又拉了个三人小群,说将来有空一起出去旅游。
回到车上,冬爱开车,问儿还跟晓芸在群里聊着。问儿让晓芸姐给小群取个名字。刘晓芸让她征求冬爱的意见。多少年了,冬爱一直是小团体里的大姐。
问儿偏头对冬爱:“姐,叫什么呀?说一个。”
冬爱随口:“就叫‘三朵花’吧。”
戚问儿爽快改名,刘晓芸直夸这群名朴素、大气。
“三朵女人花。”小戚在群里嗷嗷。
冬爱纠正:“花就花,别女人了。”她现在多少对女人两个字过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