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爷爷
我家的一个亲戚做喜事,我妈带上我去亲戚家做客。
我妈把我抱上自行车,我斜坐在横杠之上,双手握着自行车的龙头中端。
我妈用脚别开自行车的后支架,然后推着自行车快跑了几步,滑行了一段路,从容不迫地上了自行车。
遇到了一个陡坡,我妈就下车来,双手推车前行,而我则坐在车上。
翻过了坡,前面的路出现了一个长滑坡,路边是个岭,山上长满了青松。
“思念,你的双手扶好了,我们可要下坡了。”我妈叮嘱道。
我点着头,双手紧握着前面的龙头。
“思念,你在车上别乱动,这个坡度太大了。”我妈继续说道。
我言听计从,绝不会在车上乱动。
我妈轻松的一甩腿,就坐上了自行车,我妈捏好了刹,让自行车的速度尽量慢些。
我听见耳边传来风声,这风真凉快。边上的风景一晃而过,车轮快速的旋转着。
路面有些坑,自行车不断颠簸着,自行车抖动得厉害,而我也跟着自行车抖着,手似乎抓不住,我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往下滑。
自行车又行过几个密集的坑洼,自行车轮跳动着,我的手松脱了自行车龙头,整个身子也滑了下去,幸好我的双手紧紧抓住了横杠。
我吊在了自行车上,吓得哇哇大哭,我妈更是焦急,无奈车速过快,若紧急刹车,由于惯性会连人带车翻倒,摔下去的力度会不轻。
那辆破旧的自行车刹皮也磨损严重,在这紧急关头,我妈只好大声安慰我,“思念,手抓紧了,千万别松手。”
我的脸已经惨白,生怕跌落下车,摔个头破血流,只有听我妈的话,双手牢牢抓住横杠。
我妈想着让自行车立刻减速,再也不能猛冲下去了,而前后刹车似乎失灵,手刹捏到顶,我妈只好用脚去刹车,把鞋子当刹皮,摩擦着轮子沿,车速顿时有些缓减。
我妈将急行的自行车往路边靠,路边有土沟堤,我妈用脚蹬着沟堤,自行车慢慢减速,只到自行车缓缓停了下来,车轮不再旋转,我悬着的心才放下。
我妈的一只脚蹬在沟堤上,然后把我抱上了横杠,我止了哭声,已是吓得不轻。
我妈见我坐稳,平复了慌乱的心,随机用力蹬了沟堤,自行车再次往前行驶。
到得另个下坡路,见坡度太长,我妈也是异常小心,担心出现先前的意外,我妈特意不上车,推着自行车前行,到得小坡时,她才上车来,蹬着车前行。
到得亲戚家,我妈与女客人们聊起了在路途中的惊险一幕。
一次放学时,我爸用自行车载着我哥和我回到了老屋,我妈见又多两人,也是多备了两人的饭菜。
待我们吃饱喝足,我爸就看了两个粮食储蓄柜,然后对我妈说,“屋里的粮食怎么少了,是不是你把谷转给你娘家去了。”
“你不要胡说,你自己把谷拖下去的,我娘家不会穷得没饭吃。”
“不要以为我不晓得,你做的那些事?”
“你把话说清楚,我做了什么事?”
“家里的谷少了,还用我说吗?”
“我们娘俩不吃的,你不要疑神疑鬼的。”
“吃能吃这么多吗?你骗鬼呢?”
“我娘家有田有地,不稀罕你家粮食。”
“说得你娘家多么有?我还不晓得你转了多少粮食跑了?”
“你说话要有证据,不要凭空说。”
“屋里的粮食少了,就是证据。”
我爸和我妈激烈争吵起来,我无助地看着她们。
“三儿,你在说什么?谁转你家粮食了,你再说一声我听听。”我爷爷在另一屋大声斥责道。
“爸,我柜子里的粮食少了。”
“娘俩不吃的,喝西北风,你平时也回老屋,不吃饭的,我再听到你胡言乱语,你小心点。”我爷爷大声警告道。
我爸无言以对,也不敢吱声。
家里养了头水牛,供两家人农耕时用,我爷爷常牵着牛到山上去放。
公牛劲大,农忙时能耕十几亩田,日常牛的喂养,就交给了我爷爷。
白天时,牛绳系在树下,牛就在树下活动,在树周围转圈,在树底打盹,特意将牛绳系得短些,以防牛将牛绳挽到牛角上,牛若把绳子弄断,牛就会去偷吃庄稼。
我爷爷一般是早晨将牛牵出去放,放牛一个小时后,就把牛牵回来。下午四点后,又把牛牵出去,牛啃嚼着青草,到夕阳西下时,我爷爷再把牛牵回,系在牛圈里的石头上,扔一捆干稻草在牛圈里,让牛晚上也有干草嚼。
放牛也是有季节性的,冬天的枯草季是没有青草给牛吃的,干稻草就储存得比较多,在离屋不远处,就有四米高的稻草堆,是专为牛过秋冬准备的草料。
我爷爷放牛时常背一个小凳,若是站累了,就着小凳坐下,遇到阴雨天,我爷爷穿上黑胶鞋,带把灰色竹制雨伞。
听我爸说,我爷早些时在学堂教过书,由于家庭成分问题,我爷爷离开了学堂,回到家务农。
一天傍晚,天也渐黑了,一辆拖拉机开到我家门口,开车的是我家表叔,拖拉机厢内载着我爷爷,我爷爷在亲戚家喝喜酒时,高血压犯了,然后抢救无效就过世了,表叔将我爷爷的遗体运回了我家。
当天晚上,我家的亲戚都来了,为爷爷举办丧事。
那副黑棺材也用上了,寿材先前已备好,放置在我家的一间耳房里,用杂物拦挡着,我平时见到那具棺材就害怕,听我妈说,那棺材是装死人的,我见到棺木后心中发怵,为什么就产生了恐惧,我也不清楚,平时白天也不敢一人进耳房,晚上不敢从耳房门口过,想想心中就害怕,也许会从那怪异的木箱中爬出鬼魂来。
那晚,在我奶奶的房间里,我看见我爸和我奶奶抱头痛哭,当晚,我就听到了噼哩啪啦的鞭炮声。
在第二天晚天,鞭炮声连声响起,还有大号锣鼓的响声,装着我爷爷的棺木放置在稻场中央,我的头顶着白布,跟着大人们围着棺木走动,名为游丧。
第三天早上时,在妇女的哭声中,以及器乐声和鞭炮声中,我和两个哥哥手里都拿着竹棍,竹棍上绑着剪过的白纸,亲戚走在前面,四个男人抬着棺木,众人跟着向墓地走去。
当棺木落入长方形的墓中,原后用土将棺木埋上,堆成一个土堆。
黄土堆上覆盖着花圈,一群男人磕头后,我和两个哥哥跪在坟前,然后对着坟磕头。
当众人离开墓地,回到家中就餐,两天的吵闹声终于平息,我爷爷在我的视线中从此就消失了。
除了爷爷的遗像外,还留下一张黑白的小照片,我和两个哥哥和爷爷的合照,我爷爷领着我们三个兄弟去街上理发,我爷爷理着光头,我和两个哥哥留着短发,照片中的我坐在爷爷的膝盖上,我的口里还含着糖果,我的两个哥哥站在我爷爷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