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西南战事
郭全斌打开一看,确实是叙州、泸州一带详细地图,他曾经去过那一代,虽然沧海桑田,山川地理大致还是一样的。
另一边少女紧张挺直腰杆握好笔等候。
“史相公接着说。”郭天子下令。
“二月十八,叛军夜袭马小寨,狄将军有所准备,挫败贼兵,斩首八十四人,俘虏一百零三人。
二月十九日,贼众造小舟一百余条,聚众千余,散发赤膊上阵,欲趁夜色偷渡金沙江。
狄将军亲率将士于湾头击退贼军,血染江岸,斩获二百余级,夺小舟十六艘,贼众溃至南岸,不敢渡江。”
“狄招讨会用兵啊,敌人进攻他都能预判那么准。”郭全斌夸赞。
“额......确实如此。”史进忠神色有些尴尬,接着说:“二月二十一至二十三日,狄招讨率泸宁军五军共计五千二百人,沿江而上,出叙州河口,进攻叛军北面门户水富县城......”
“大规模进攻!战果如何?”郭全斌急忙问,他心里充满期待,这种规模进攻不是小打小闹,如果赢了整体战局正在向好。
他心底十分期盼前线将领给他个惊喜,这样一来他能过上安生日子不必担惊受怕,专心当他的皇帝,前线将士不用卖命,百姓也能安乐,皆大欢喜。
史进忠停顿一下,才缓缓开口:“围城三日,没想到叛军援军赶到,狄将军为免腹背受敌,只得丢下辎重军械撤军,折损三百一十人,退守马小寨。”
郭全斌这才明白过来,难怪刚才老人面色难堪,犹犹豫豫,原来是他夸早了,这是先胜后败。
心一下悬起来,光看战报是战况焦灼,整体战局不利。
这还只是战报,前线将领说不定会因惧怕天子责罚粉饰一下。
如果粉饰之后都是这样,前线战况说不定更糟。
他不说话,史进忠只得小心接着说:“史将军向官家请罪,自言料敌不周,冒失轻进;
也说泸宁军只是地方厢军,武备不全,训练懈怠,几十年没打过仗,平日顶多不过缉拿盗贼。成平日久战心全无。
是时水富城下叛军援军才出河谷,多少尚不清楚,可行军时连绵不见首尾就让三军震怖,军心不稳,以致军阵散乱而败退。
狄将军书言西南叛乱若想平定,朝廷派禁军兵马是上策。他的奏疏也与战报一并带来了。”
说着起身将奏疏递给魏浦,又呈送御前。
郭全斌接过,大致看一下放在手边,没有立即发表意见。
心中无奈着急,之前他就大致猜到西南战事会艰难,因为此前枢密院和东府处理事情的态度就不是想打赢仗,更像找个人去顶包。
不过也不能怪他们,让他们这么做事的源头,正是过去的自己,当朝天子啊!
他总不能自己把自己剁了谢罪吧.......
回头却见史进忠没有坐下,而是有些坐立难安,似乎有什么想说又不敢说。
“史副使有话直说。”郭全斌看出他的为难:“无论说什么朕都不会怪罪。”
犹豫半晌后老臣才拱手:“好教官家知道.......史将军还有一疏,不过真假难辨,老臣也不知虚实,请官家圣心独裁。”
“什么事,你说说看。”郭全斌好奇问。
“这......老臣不知。”
郭天子好奇了,不知道你会是这个态度?
不过也没为难他,他已经猜到老头大概事关重大不敢说。
他自己也不是太看得懂,除去措辞外,还因为字也认不全,下令屏退左右,把奏疏递给在一旁记录的范灵韵,“里面说什么。”
有范光文的关系,范灵韵至少更加可靠一些,而且她年轻天真好控制。
小姑娘惊诧,看一会儿,小心说:“好教官家知道,狄安抚使.......参官家派去的监军使向他索贿。
奏疏言监军使要安抚使奉上白银五千两,否则就向官家回报说安抚使惧战畏敌不敢进军,安抚使自西北来并无家财,军中粮饷尚缺,无钱可给。
监军逼迫之下只得领训练不足的泸宁军士发起进攻,以致仓惶应战,招致败局......”
此话一出,大殿瞬间安静下来,谁都不敢说话,喘大气的都没有,连昨天在前殿骂他骂得飞起的小姑娘也低头沉默了。
郭全斌揉着太阳穴,终于明白过来史进忠为何战战兢兢,也反应过来,为什么狄至一面在奏疏中说泸宁军只是地方厢军缺乏训练装备,十几年没有战争经验,一面又要匆匆组织大规模进攻导致损兵折将。
郭天子努力回想前身记忆,想起来今年二月初时,郭全斌把自己最喜欢,最信任的心腹派去西南前线作监军,正是入内内侍右班都知宋俦的哥哥宋胄。
至于派他去,理由居然是宋胄斗鸡非常厉害,天子觉得此子类己,斗鸡都这么厉害将来必成大器!
他这前身的脑回路到底怎么长的!
艹!怎么都是自己造的孽啊!他都恨不能真把自己拖出去砍了谢罪!
这下郭全斌连逃避的心思也全没了,事已至此,自己的屁股只能他自己来擦......
郭全斌叹口气,起身问史进忠,“就战报所言,史相公有什么建议。”
史进忠小心翼翼拱手:“老臣才薄智浅,并不知如何应对.....”
“你是枢密副使,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能没主意?”郭全斌不满,这高官厚禄养着,事情来了你居然拿不出个办法。
“官家恕罪!”老头脸拜伏在地,颤颤巍巍,就是不说。
看他样子郭天子抬手:“罢了,史公有事就上奏说吧,把枢密院的人都叫过来.......”
.....
范灵韵紧张万分,手中笔杆紧握,努力集中精神听着相公和官家都说了什么,生怕错漏一词一句。
前一晚她自己悄悄哭到半夜无法入睡,听得窗外夜莺啼鸣格外凄惨。
她知道四哥的袒护,也明白父亲的无奈,可她明白如果自己不去,全家都要遭殃.......
当今天子年纪轻轻却昏聩跋扈,还是郑王时就恶名远扬,早在几年前她就见识过,这是人尽皆知的事。
今天一早长兄送她入宫,半道说了很多宽慰的话。
可她还是脚步迟缓,恨不能扭头逃走,可终究没用办法。
无奈进入皇城,入眼只觉高墙耸立,楼阁尖锐森冷,道旁老树狰狞如活物,若非不断告诫自己家人的处境,她只怕要哭出来。
即便眼泪在打转也只能步步向前,之后她被长兄恭敬交给宫中女官,并被带到侧殿,告知官家就在里面。
她心一下提到嗓子眼,随后侧面打开,女官推着她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