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艰难
云低风沉，空气中夹杂寒意。
大队出到宣德门外时遇到一辆装扮典雅，挂着雕鸟纹的铜铃铛，有精致的丝绸帘子，散发淡淡的香气。
车前是盛装打扮黄妙衣。
美人如画，俏生生站在门边，风姿绰约，欲言又止。
才女自然有许多情绪，多愁善感，想必有千言万语想要倾诉。
温柔乡，英雄冢，看着楚楚可怜，娇艳欲滴的大才女，郭天子都快觉得骑不住马，也有很多事想和她聊聊，完全出于本能。
不过时间紧迫，刻不容缓，千言万语只化成一句话：“把自己洗白了在家等我回来。”
随后勒马，快速奔向大营位置，只留下脸红扑扑的黄妙衣待在当场。
.......
黄河北大营，风吹马叫，六万大军枕戈待旦，人山人海，旌旗林立，前锋控鹤军主力二十营一万人左右，列阵校场。
天子并没有让将士们久等，太阳初升，列阵方毕，显眼的天子鸾纛已进入大营，这让士兵们产生好感。
上边高呼“天子驾到”，将士们连高呼万岁。
随后帅旗被请上高台，两只白羊被杀死，羊血用于祭旗，随后礼部官员开始占卜此次出兵吉凶，结果毫无意外的“大吉”，此次出征必然大胜。
随后天子亲自下令，三军开拔！
.......
六万人并非全部集中在黄河北大营，还有很多下军，辅兵是在汴水大营集结。
六万人太多，加上辎重车辆，马匹，后勤物资，队列可能要长达十余里，十分不利于行军和集结，而且很可能造成堵塞和混乱。
按照此前枢密院和天子的部署，各路行军队列按照命令从大梁周围营地出发，走不同的路于郑州汇合，向天子汇报。
六万大军，就这样井然有序出发了。
率前锋一万控鹤军主力精锐先走的是郭天子的手下悍将李纪砻，于太阳初升时候就开拔。
中军皇城司禁军，东西班禁军，以及捧日军一万人，作为预备队，也是主力精锐，由天子亲自率领。
余下三万人由汴水大营出发，由李告兴率领，负责所有后勤辎重补给，他们还要负责沿黄河随大军西进的数百艘运输粮食辎重的大小船只。
他们的行进速度无疑是最慢的。
前军一万人出发后，中军也开始行进。
庞大行军队列在经“讲武亭”教育统一后，变得十分严整。
郭天子骑马站在大道路边山坡上，注视着这条庞大长龙的徐徐前进。
中午的太阳驱散着寒冷，旗帜飘扬如太阳下的一片片云朵。
军队行军阵列以营为基础单位组成五列方阵，禁军标准编制为步兵每营五百人，其中着甲刀盾兵，长矛兵二百，弓弩手三百人。
骑兵每营二百人，也有临时扩充的能到三百人左右。
而在后方十余里之外，涛涛河面千帆林立，一支庞大的船队开始起帆，准备出发。
西面河边，在天穹群山的阴影下，长龙的头部正消失在他的视野里，在东面河边，林立的桅杆旁，如蚂蚁般的人群正在集结。
俯瞰这些，郭天子难免有一种将天下握在自己手中，掌握无数人的生死，至高无上的玄妙感觉，彷佛达到一种难以言喻从未感受过的快感。
脑子似乎要脱离身体开始上扬飘动，直上云霄。
可很快，许多厚重的东西突然重重压下，令他几乎喘不过气来，眼前的世界瞬间清晰起来。
庞大的军队，涛涛大河，天穹下的云朵，行军的整齐步伐，苍凉的号角，所有都那么真实。
眼中看到另外一些东西，一条条生命，背后的一个个家庭，这一次他们中不知道有多少会死在战场。
郭天子心里突然产生一种与之前兴奋完全相反的愧疚感，连收回自己的目光。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突然想到了这句唐末诗人的名句，又想到“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心里五味陈杂。
他不想这些人任何一个去送死，可他也无法不去处理摆在面前的问题。
人类本来就是努力活完短暂一生，把所有成果交给后代去继承的生物，如果他们不努力，很快就会像很多部落、国家、民族那样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
郭全斌苦笑。
生存，本就是一件残酷的事，只是以前的他太过习以为常，以至于如今突然有些不适应了。
不一会儿，李告兴在禁军士兵带领下前来会见，并禀报道：“官家，后军已经准备完毕，辎重船只都清点好了，什么时候出发。”
郭天子看一眼中军大队末尾的位置，看着太阳估算一下时间，答复道：“半个时辰后出发。”
“诺！”李告兴领命，随即退下了。
郭天子问身边林兴：“以当前行军速度，多少天可以到兰州。”
林兴思考后郑重拱手：“好教官家知道，大梁到兰州大约两千里，中军以步军为主，大约需要一个月左右。
不过从大梁到关中都有大道可走，还有漕运运输粮食，如果督促行军大概能缩减到二十多天的样子。”
郭天子点头，这就是古代战争的艰难，跋山涉水两千里，走一个月的路去打一战。
别说开打，艰难的路途都能把人熬得差不多，如果组织不好，补给跟不上，说不定几万大军都不用打，根本到不了前线就自己崩溃。
“我们也走吧，天黑前赶到郑州去。”郭天子道，随后率东西班禁军下山，加入了行军队列。
不过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郭天子想的是一天到郑州去，在他看来大梁距离郑州五十公里左右，在后世还不是一脚油的事，走高速不过半小时的路程。
结果当天中军行进大半天，只走了二十多公里，距离郑州还远，只能在荒郊野外，与一处小村子远处下营。
这时郭天子也逐步明白如今战争的艰苦，难怪当初蒙古大军进军中亚西欧，动不动行军就要一两年，这就是这个时代的效率。
第二天，大军继续行进，郭天子骑马走累了下马步行，步行累了又继续骑马，中午大军到达郑州，郑州官员已经为他们准备好了饭食。
吃饭后立即出发，继续行军。
到下午上整个人被汗水湿透，整个人被马的颠簸，道路的漫长折磨得骨头要散架一般，大腿小腿疼得难以入眠。
不过看看许多没马骑的士兵们，郭天子还是咬牙挺住，一声不吭，又想到这样的行军还要继续一个月，便痛苦得直呲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