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压抑的绚烂
在方士谦的骂骂咧咧声中，伊宴欢朝对面比赛席望去。
张佳乐还站在赛场上，百花的队员们正围着他们的队长欢呼。
隔这么远，伊宴欢却分明看清他周身萦绕不去的疲惫，和那双闪烁光芒的双眼。
孤注一掷。
伊宴欢瞬间就想到这么一个词。
“他把所有的一切都赌在这个赛季了。”
低沉的嗓音，伊宴欢不由回首。
就见王杰希带头，微草的选手们也正在遥望赛场另一边欢呼的百花队员，神态各异。
一些老选手更多是一种惆怅和感怀，而年轻的选手却以不甘居多。
正当大家沉浸在自己的情绪当中时，他们的队长王杰希再次开口：“那我们呢？难道我们不想要冠军，我们就想要混混日子吗？”
“他们倾尽全力，我们就不打了吗？”
“好好想想吧。”
最终，王杰希撂下这句话，率先走过去和百花战队的选手赛后握手。
微草的选手们面面相觑。
谁会不想要站到最高的那个高台，捧起象征荣耀的冠军奖杯呢？
百花已经拿过两个亚军，他们对冠军的渴望熊熊燃烧。
那微草呢？
上个赛季与冠军失之交臂的痛苦还历历在目，一步之遥的距离，撕扯每个选手和粉丝的心。
他们的确昂扬，甚至业内的报纸也大多播报，微草那在一众亚军队中格外积极向上的面貌。
往届的亚军队，提起总决赛上的失利，整体氛围通常更压抑，在新赛季初时通常更加拼命。
而微草倒不是不努力，这赛季的积分榜微草可以说一路领跑，罕有败仗，区别只是大赢还是小赢。
但微草受到关注的更重要原因是——他们的精神面貌整体更加积极向上，似乎完全没有因为上个赛季蝉联失败带来的压力和影响。
也就是说，比起其他亚军队的沉郁，大家更多看到的是微草对未来的热情和希望。
就像草原上顽强生长的野草，生生不息。
这当然很好，不过有时，也会变相削弱败者对成功的执念和渴望。
王杰希不是对这样的氛围不满，实际上，人的精神强度有限，这样的氛围对战队实力的提升才更持续有力。
他只是提醒提醒队员，不要松懈。
怀抱必胜的决心去比赛不一定会赢，但抱有希望能赢的期盼去比赛，很容易导致士气被对手压制。
士气影响竞技状态，联盟里战队的水准虽有参差，却还不至于大到心不在焉照样能赢。
在高水平的竞技赛场上，心态在一场比赛中，几乎能起到决定性作用。
尤其是团队赛。
所以王杰希的敲打完全是为战队考虑，只是忽略了一点。
他就这么敲打完以后把人撂下，队员们都还没缓过神来，队长已经走出去老远。
队员们哪怕想追，也因为他刚才说的话而面面相觑，心里发虚，不敢上前。
成绩稀烂，还上赶着冲上去露脸吗？
叫人一眼看去，还不得说他们不仅水平不行，而且心思尽在歪门邪道上。
这时候，副队长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
大家都在等，等方士谦带他们跟上队长的步伐，去和百花战队的选手握手。
奈何方士谦还搁那生闷气呢。
刚刚那场团队赛，他被张佳乐逮住，一通乱打，在地图里面爬来滚去，最终还是没逃过被集火的命运，壮烈得凄惨又憋屈。
现在情绪还没消掉，一点都不想看到张佳乐那张脸，自然不会领头跟过去。
幸好，在一群战战兢兢的王杰希狂热教徒当中，还有个丝毫不怕的伊宴欢。
“得嘞得嘞，写检讨的事之后再说，之后复盘有的是时间。”伊宴欢从队友当中走出来，小跑着追上王杰希的脚步。
队员们甚至能听见伊宴欢远远飘过来的抱怨：“队长你刚才好凶，大家都被你吓到路都快不会走了！”
然后他们就看到走在前面的王杰希微微偏头，语气似乎有些不解：“很凶吗？没有吧。”
伊宴欢用力点头：“唉，没办法，队长大人积威深重啊。”
“作为职业选手，心理不应该如此脆弱。”
“有道理，不过大家对外还是很有职业选手风范的。唉，谁让吾王是微草唯一的太阳唯一的光啊——”
“少贫，回去以后多样化训练还得再做，就那么点套路，能撑到现在都没被人摸清已经是奇迹。”
“是是是！但这些回去复盘的时候再唠叨呗！”
……
两人交谈着走远。
微草的队员们分明看见，伊宴欢的右手背在身后，一边笑盈盈和王杰希聊天，一边小幅度招手，示意他们快快跟上。
伊宴欢说的没错，他们太在意队长，尤其是输了比赛这种士气比较低落的时候，就更加容易丧失自我，满心满眼都是队长的一举一动，生怕从中解读出失望和不满。
只要有队长在，微草就拥有勇往直前的勇气。
队长是支柱，是信仰，甚至不用开口，只是一句叹息，都会让他们诚惶诚恐，陷入反思和内耗。
不想让他失望，要拼了命成为队长需要的人！
可如今，看着伊宴欢在这种气氛下，依然能和队长像平常那样相处。
终于有人脑海中某个念头一闪而过。
他们现在这样，真的对吗？
和队长的相处方式，持续下去，真的好吗？
这样的问题，一时间找不到答案。
至少如今，他们还能就像今天这样，跟在队长的身后，面对一切艰难险阻。
微草和百花的队员排队握手。
张佳乐站在最排头，不管面前的是哪个选手，他都喜欢聊两句。
可是熟悉的人都能感觉到，他轻松的笑脸之下，那根始终没有放松过的紧绷的弦。
哪怕赢了一场比赛，那根被点燃的火药线也没有熄灭的迹象，零落的火星随时有可能落在火药桶之上，迎来渲染的绽放，掀起一场燃尽一切的疯狂。
明明是胜利者，张佳乐的内心深处，却似乎比任何人都要压抑。
习惯性的笑容，遮蔽疲倦顽强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