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穷极变化

陆浔立于四人之间，挥动手中长剑，写意画圆。大圆衔接小圆，小圆连带大圆，转换杀机于无形之中，轻松化解了四人的攻势。

陆浔用的，正是学自张真人的“太极剑法”。他并未动用内力欺负人，何太冲四人还中着“十香软筋散”的毒，如若他动用内力以大欺小，这四人怕是一个照面都挡不住。

陆浔不时招架着这四人默契连绵的攻势，细心感受着其中细节。这四人先前吃了张无忌借用八卦破阵的亏，如今再次配合，自然吸取了当时的教训，不会那么容易被看破。

太极剑法以守著称，挡住四人绰绰有余。只是渐渐的，陆浔觉得自己仿佛身陷泥沼，变得有些滞涩起来。

华山二老、何太冲夫妇四人刀法剑法精妙绝伦，随着时间推移，配合地愈发天衣无缝。此攻彼守，此消彼长之下，太极剑法遇到了与它同宗同源的“正反两仪”，一时竟是左支右绌，疲于应对。

原来华山、昆仑两派的正反两仪刀剑之法是从中原国度上古时固有的河图洛书，乃至自古人皇伏羲、先周文王的奇门八卦之中演化而来。追溯源头，其核心乃是中原最最博大精深的“易经”，要论其道理细微精妙处，与太极剑法亦是不遑多让。

须知世间武功千奇百怪，其实内里还是“道与理”的对抗。练武练到最后，就是在修“道理”，创出一门武学，不过是在阐述自己所理解的“道理”。

后世人学先贤的武功，空学其武，悟不了其中的“理”，那学再厉害的武功也是白搭。这也是同样是一门“降龙十八掌”，汪剑通、史火龙之流打半天没什么用，郭靖、乔峰却能硬生生打出个“冠绝当世”的原因。

而太极剑法与正反两仪阵的对抗，其实是陆浔所阐述的“太极义理”，与华山、昆仑四大高手阐述的“两仪义理”相抗衡的过程。

易有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演万物。

乾坤大挪移的义理比不过易经义理，是以张无忌身陷两仪大阵，左右不得逃脱。“太极义理”能比得过“两仪义理”，是以陆浔能够应对两仪大阵。

在此基础上，比的就是谁关于“易”的理解更深刻了。

太极剑法一招千招，随心所欲、无穷无尽。而两仪刀剑大阵穷极变化，极尽繁复。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正变八八六十四种变化，奇变八八六十四种变化，六十四再乘以六十四，共有四千零九十六种精妙变化，天下武功变化，繁复无出其右者。

陆浔一人到底是比不上四人于此道浸淫多年来的深刻，在“阐述”道理上便输了一筹，于是表现出的“太极剑法”就渐渐地比不上“正反两仪刀剑”了。

要是陆浔只想着破阵，那倒是容易。他只是在易经的理解上不如华山、昆仑四人。

昆仑何太冲夫妇、高矮二长老的正反两仪阵义理虽深，他专门想找破绽去破也破的，乾坤大挪移最擅制造破绽，他们四人配合的再默契，终究是四人而不是一人。

只要通习一些奇门八卦，就能轻易使用“乾坤大挪移”从中制造出缺口，从而破开两仪阵法。

只是他偏偏不想造“破绽”，而想在“义理”程度上压服四人，借煌煌大势压人。易经就是再深刻，再无法超越，能被他们四个人理解并阐述出来的又能有多少？

而太极配上乾坤大挪移糅合的“太极挪移”，如何会没有一战之力？

在陆浔看来，只要能真正将全新的“太极挪移”推衍出来，正反两仪大阵就再也压制不了他了。

乾坤大挪移的“理”比不上，那就用太极佐以乾坤大挪移，势要冲破易经的控制！

于是，陆浔手上依旧在使用着武当的“太极剑法”，沉着应对来自四人的攻势。暗里却悄悄运转起了“乾坤大挪移”，试图借正反两仪阵的压力，继续将“太极”精义填充其中。

陆浔立在正中央，第七层乾坤大挪移无形间施展开来，隐晦的青红二色突兀闪现，随即逝去。

淡淡的青红阴阳二气于丹田不断盘旋，在他的体内不断演化着，它既是“乾坤大挪移”，又是“太极”。

西域最精深的义理遇到了中原最精深的易理，代表西域易理巅峰的“乾坤大挪移”感受到了莫大压力，在外来的填充理念“太极”的协同辅助下，重新极尽变化，想挣脱代表中原易理最巅峰“易经”之理的束缚，以图自由！

华山二老、何太冲夫妇见陆浔忽然大发神威，一改先前艰难招架的奇异情景，俱是惊疑不定。

“装神弄鬼罢了！师弟，咱们用‘混沌一破’！”

华山的那矮个儿长老将眉毛一皱，挥舞着手上大刀从身后反画了个弧形，弯弯曲曲地飞身向陆浔砍去，口中大喝道，“太乙生萌，两仪合德！”

“日月晦明！”高个儿长老接口，配合着师弟的招式也速攻而去。

反两仪刀既然出手，正两仪剑自也不会袖手旁观。遥遥两剑一东一西，向陆浔疾刺而来。何氏夫妇长剑微鸣，剑气纵横，高矮二老挥刀成风，刀光闪闪。

两正两反，东南西北，上盘下盘，面面俱到，正是正反两仪那“四千零九十六”种变化中的绝大杀招。

陆浔剑上阴阳二气环绕，长剑化圆弧，双刀三剑彼此相对，铿铿锵锵刀剑不断撞击触碰，一阵清鸣，组成了一片光幕。

两仪四象这等中原精深易理的压制下，西域、中原的精义道理互相对抗、交织、倾轧，昆仑、华山四人刀剑乱舞，连他们都没有发觉，他们的联手暗合易经的变化真理，遏制着陆浔。

陆浔暗中全力运行第七层乾坤大挪移，乃至超负荷运作，耗费心血不断推衍学习着。

太极剑意表露在外，乾坤大挪移负荷在内，正两仪剑在前，反两仪刀在后。独属于“太极挪移”的全新道理精义，在这样一番艰苦困顿的环境下逐渐壮大。

陆浔对乾坤、太极二者的融合进度飙升，运转愈发混元如意。

他本来已经将“乾坤大挪移”修炼到了极巅之境，如今又有了更进一步的全新领悟。中西义理合璧，太极浑圆，乾坤阴阳，一层两层...崭新的义理迅速攀升，一直冲上了“第七层”。

面对着全新的“太极挪移”，易经义理的天然压制已然没有作用。陆浔在西域义理的领悟上再进一步，只掌握了易经义理两三层真谛的正反两仪阵如何能再束缚地住他。

让他手忙脚乱的两仪四象现在看来破绽百出，随手可破。

他陡然一出剑，长剑骤然刺向何太冲，招式精巧迅捷，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何太冲到底是老江湖，仓促间收剑沉稳回防，班淑娴、高矮长老见机趁势抢攻，四人心意几近相通。

陆浔身形掠出，步法诡异迅捷，并非踏的八卦易步，却隐隐暗含易理。

正反两仪阵到底不是一个人使的，就像一个人的六脉神剑和六个人的六脉剑阵，哪能找不到纰漏。参悟了全新的“太极挪移”后，原本四人配合天衣无缝，限于眼界，陆浔完全看不出破绽，还得用乾坤大挪移另外“制造”，现在破绽的功夫也省了。

在“义理”上压制了四人，只是一眼都能在他们的间隙配合中找到错处，败四人不过是举手之事。

“当啷当啷”，四人的兵刃尽数脱手，被陆浔长剑的劲力牵引而去。

陆浔再一震长剑，四件刀兵骤然分离，刀剑各自飞掠，回归他们主人的身前，没入场上地板，距离他们不过毫厘之间。

何太冲、班淑娴额上直冒冷汗，他们的长剑刃锋紧贴着脖颈飞过，割开了细微的伤口，有点滴血迹渗出，刺痛和恐惧席卷了内心。

“对不住，有所失误。”陆浔笑着道，“不过你们应当能感应的出来，我并没有动用内力。”

“确实。”

华山高矮二老的神色也阴晴不定，惊讶至极，望着陆浔问道，“这是什么剑法？”

“武当张真人新创的太极剑法。”陆浔道，“在下侥幸，在四位的联手压制下偶有所得，将太极剑法突破到了一个全新的境地。”

他默默隐去了乾坤大挪移的存在，反正乾坤大挪移第七层无形无色，只要他不承认，别人也发现不了。

“...原来是张真人的太极剑法吗？”

华山二老闻言，不禁喟然一叹，也不再问他是怎么从张真人手里学会的太极剑法了。只觉得心下满不是味儿，心想前些日子在光明顶上败给了张无忌，还能安慰自己一句是张无忌内力震古烁今，他二人比不过。

如今各自不凭内力，单凭刀法剑法，不成想居然又输了一次。

只看这年轻人的剑法造诣，刚柔并济，攻守有备，怕是不比他们华山派剑法最杰出的令狐冲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