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宗学府一日游·下
陆靖快走几步,不惑之年的身子骨比张炳之都要硬朗几分。
大力出奇迹,她拽着张炳之的衣领,一把将人拖进了战圈中央。
陆靖:可不能蚌鹤相争,便宜了这个老六。
张三这厮,只要有利可图,什么阴损的招数都使得出来。
她俯在张炳之耳畔阴声警告:“识相的话,就离殿下远一些,免得脏了殿下的眼睛。”
宗学府司业,张炳之,三十而立,江淮人士,家中排行老三。
张家虽然是江淮的名门望族,但张炳之是三房的庶出女,老张家二房主事,三房庶女自然不得重视。
此人官场沉浮十载,早些年一直是个碌碌无为的翰林院编修。
尺泽之鲵未有建树,如今却连升两级,成了宗学府监丞。
其中猫腻,怕是个傻子都看得出来。
传言他投奔了赵相,可如今形势还敢投奔赵家,当真愚不可及。
帝王眼里可揉不得沙子,别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陆家世代清流,最瞧不上此等行若狗彘之徒,陆靖打从心底厌恶此人。
师哉,师哉,桐子之命也!传道受业,当以身作则。
陆靖自知学识浅薄,担不起少傅之责,但能成为小殿下的启蒙先生,她也算为祖上争光。
她陆靖就是个做学问的俗人,名垂青史谁不想要?
百年以后,陆家宗祠的头香都得留给她。
但她更是一位老师,天地良心,她做不到像张三这般狡猾歼柞。
自古妖言惑众,奸臣当道的例子还少吗?
小殿下是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明君。
这张三向来阴险狡诈,趋炎附势,可不能让小殿下沾染不正风气。
宗学府不以官职论尊卑,才学、阅历、资历、才是硬道理。
都是做学问的书生,对于这个开后门进来的后生,一众老先生自然也瞧不上。
张炳之这个初来乍到的白斩鸡,没有那舌战群儒的本事。
没过一会,就被一屋子的老学究贬成鸡毛掸子,差点被唾沫星子淹死。
她自知理亏,瞧着小殿下那生人勿近的表情,知道是没戏唱了。
在众人的谴责声中,她端着糕点,灰溜溜告退。
出了门,瞧着里面和乐融融的师生情谊。
张炳之暗道:人贵有恒,我就不信拿不下一个小屁孩。
她溜须拍马的本事,让赵相都合不拢嘴,更何况是个奶娃娃?
这碍眼的人走了,众人又开始对小殿下的教育方针争论不休。
四喜护着郁星云往后靠了靠,远离纷争,避免误伤。
原来文人墨客,也是性情中人,有脸红脖子粗的时候。
郁星云不会吵架,也是头一次见别人吵架。
三个女人一台戏,如今这可是出十人同台的大戏!
郁星云毕竟不是小孩子,也不害怕,藏在四喜身后,睨着眸子看戏。
四喜见惯了朝堂上勾心斗角,此等小打小闹也没放在心上。
小殿下双手抱胸,心中腹议:要是能再来一盘椒盐瓜子,就完美了。
她就没打算劝,反倒乐见其成,人在冲动易怒的时候,就容易露出破绽。
刚才的张炳之是个蠢的,但剩下的就不一定了。
那盘糕点只是试探,真正要命的招数都藏在暗处。
如同伺机而动的毒蛇,一口便要人性命。
她不负圣贤骨,吃不了主角的苦,就是个是来套话的普通人。
清流党、保皇党、赵相党……,水越浑,蹦出来的鱼才有惊喜可言。
谁为刀俎,谁为鱼肉,且行且看。
要不是外面清越的梆子声,大家各执一词,恐怕还要再吵上一阵。
官大一级压死人,年长一岁不求人。
最终,在众人羡慕嫉妒恨的视线里,陆祭酒作为年长位高者,喜提小殿下一枚。
一老一小牵着手,气的剩下的夫子直言:“你个陆贼,好不要脸!”
一路上,陆靖像是打开了话匣子的知心爷爷,对着小殿下嘘寒问暖。
四喜目光幽怨,坠在二人身后,远远观望。
四喜:这些应该是她的活啊~枉她费劲巴拉的背了那么长时间。
被抢了剧本的四喜,只能安静的做一个拎行李的工具人。
宗学府分为东西南北四堂,呈中心对称,讲阴阳五行,占地面积极广。
启蒙是西边的化羽堂,东边是以君子六艺为主的治镜堂,南边是骑射教考的肖武堂,北边则是以六书九数为主的颐志堂。
郁星云穿过水墨照壁,走过水榭回廊,终于瞧见了华羽堂的一角。
她脚程慢,由陆祭酒牵着,小脸累的通红,薄汗浸湿了鬓角的碎发。
远听着,四五个小屁孩嬉笑怒骂,打破了诗情画意,有了几分书院的喧嚣热闹。
她快走几步,只瞧见远处,一群小豆丁挤在一起,像是在开小会。
为首的小姑娘,神情倨傲,手里正捏着一条小青蛇。
她一身淡蓝色的提花绢刻丝青莲纹袍,攥着小蛇的手还左右晃了两下。
那蛇要死不死的垂着,眼看着就要归西,也不知道有没有毒。
看的郁星云头皮发麻,心道:“初生牛犊不怕虎,姑娘勇气可嘉!”
约莫五六岁的熊孩子们捧腹大笑,似乎在地上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郁星云个头小,被一颗矮灌木阻隔了视线,只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
走进,才瞧见灌木旁边还蹲着个小泥猴,捂着手指头嚎啕大哭。
那脏兮兮的小手上赫然两个牙印,惨兮兮的举在空中,血呲呲的往外冒。
粉揪揪的小姑娘:“我娘说,女子有泪不轻弹,我看世子怕不是比男孩子要娇弱些?”
圆脸小眼睛的肉球姑娘吵吵道:“她也配叫做世子?不过是个有名无实的废物罢了。”
为首,抓蛇的那位小姑娘,一双阴冷的凤眼格外吓人。
她捏着蛇头,不屑道:“别哭了,没毒,瞧瞧你那怂样!”
郁星云没想到刚来就这么刺激,见证了一场古代校园霸凌。
见惯了小朋友排排坐,吃果果的画面,郁星云眼皮一跳。
不愧是封建社会,拉高踩低从娃娃抓起。
瞧着那地上的小可怜,一身灰扑扑的暗花袍,像是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郁星云没有贸然上前,有陆靖在侧,轮不着她强出头。
她是来套话的,瞧瞧这些小姐妹同仇敌忾的模样。
她没必要为了一个外人,一上来就得罪了为首的孩子王。
此等混乱场面,让陆靖老脸一黑。
没想到治下不严,让小殿下看到了如此丧心病狂的一幕。
“成何体统!”一声河东狮吼,惊起一树麻雀,扑闪着翅膀,四散逃开。
“许小侯爷,最近是又皮痒痒了吗?”
“臣布置的三字经十遍,都抄完了吗?”
陆靖咬牙切齿,看着书院里的第一纨绔,拳头硬了。
只可惜这小兔崽子皮糙肉厚,早已练就了铁布衫金钟罩。
就连武功盖世的老侯爷都奈何不了,她又有什么办法?
都是五六岁招猫逗狗惹人嫌的年纪,一群小朋友见是先生来了。
这才收敛了叽叽喳喳的天性,乖巧的问安。
“夫子好,您布置的课业,学生早就做完了。”
许翎丝毫不惧的对上陆靖的眸子,挑衅一笑,甚是嚣张。
这书院独一份的纨绔子弟,可不是开玩笑的。
许翎大有一副你能奈我何的嘚瑟劲,看的郁星云直呼666。
孩子熊到这个境界,家中父母大概需要多备些生姜、何首乌。
不过许小侯爷,哪位啊?
系统的世界线里,似乎没有姓许的一号人物。
她这个足不出户的咸鱼,目前连满朝文武都没认全,更别提这些小不点。
“小侯爷许翎,平南侯许乐广的独苗苗。”
四喜及时出言,替郁星云解惑。
要说这许乐广,郁星云还算有点印象,之前在母皇的奏章上看到过。
似乎是南境的镇国将军,民间威望很高。
四喜的的声音不高不低,换声期带着点少女的尖锐。
不响亮,却足以让自小习武的许翎注意到。
许翎:陆先生身旁,什么时候多出个小不点?
她余光一瞟,张扬的像是只开了屏的孔雀。
但仅一眼,那不可一世的傲气,顿时收敛的干干净净。
“臣女许翎参见皇太女殿下,殿下万安!”
郁星云:别说,这还是个聪明的熊孩子,的确有几分狂妄的基本。
被许翎认出来,郁星云一点都不意外。
她这一身明黄色的云雾绡镶滚龙纹圆领袍,身份昭然若是。
皇太女的名号一出,许翎身后的小姐妹更不敢造次。
不管心中作何想法,面子上都乖巧的不能行。
“平身。”郁星云乖巧甜笑,“姐姐们不必多礼,今后我们就是同窗了。”
郁星云杏眼中含着甜水,娇娇弱弱的一小只,看的许翎心头痒痒。
一句姐姐,叫的她心都要化了。
要不是怕她娘的棍棒教育,她定是要把这小团子揉进怀里,亲上一口。
昨夜,得到消息的许侯爷拎着棍子,特意交代过。
“文玉(许翎字文玉),明日见了殿下给我把皮绷紧了,不然老娘亲自卸了你的脑袋。”
她们许家作为保皇党,定要以陛下和皇太女马首是瞻。
这朝堂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郁星云就是帝王的逆鳞,是碰不得的眼珠子。
她生怕自家熊孩子一个冲动,闹出什么幺蛾子。
谋害皇储,那可是株连九族的重罪啊!
许翎瞧着萌萌哒小殿下,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
自家老娘把小殿下说的那么可怕,她还以为是什么妖魔鬼怪,没成想是个谪仙一般的玉人儿。
许翎凤眼一挑,瞧着粉团子,笑的格外猥琐。
许翎出身将门,姊妹都是些五大三粗的女汉子。
每日舞刀弄枪,走路虎虎生风,就差胸口碎大石了。那身上的腱子肉,比牛腿弧还要壮实。
她哪里见过如此水灵的小团子,像是冰碗里的酒酿圆子,又甜又沁人心脾。
许翎心道:她很愿意守护小殿下这纯真的笑容,真可爱~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