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黄师傅自从中风后,自己治疗了一些时间,稍微有点好转便与徒弟一起坐堂行医,一般来说是他口述开方子,黄名写方子,抓药。或师傅了。那周二狗仍然是家里厨师和杂工,他长得粗壮并有些鲁 ,好几年也不见长高,长得又矮又宽。黄名呢却相反,他不到十八岁就一表人才,眉清目秀,但他仍然是沉默寡言。
有一天黄师傅叫黄名穿得整齐些,又叫他到镇上买了些礼品;酒啊、冰糖、有两段花布回来,又拿了几块大洋一起叫黄名带上到油蜡铺叶家去提亲,他早知道叶家的女儿一直喜欢黄名,前些日子听说她家里给她说了一户人家在城里,可她死活不去,说出“非黄名不嫁”的话来,古道的人家都知道,再也没人到她家去提亲了。黄名也知道此事,只是深埋在心里,今天师傅提起了此事他自然很高兴,也就遵从师傅的话到了那叶家。
那叶家呢因物质紧缺,生意也大不如前,进不到货自然卖不了钱。此时见黄名已长成大人了,又一表人才,知书达理,还会治病,于是高兴地答应了这门婚事。那菊花呢更是高兴得不得了,早盼着来这一天了,大约在她十四岁时第一次到黄名家时她就爱上了他,所以这些年一直等他来提亲哩。这天黄名也见到了菊花,他对菊花也心生好感,只是不用语言表达罢了,那菊花已长成大姑娘了,比以往更成熟,妩媚了。叶家定要黄名吃了饭才让他回家去,还特地杀了一只鸡。吃了饭那叶家的索性定了过门的日子。
回到家后,黄师傅叫黄名去搂上他的房间拿出一只小木匣子来,他把匣子放在八仙桌上打开,里面是一些银圆,他把这些银圆分成两堆,又叫周二狗出来后;
“这些钱有些是你哥哥阵亡的抚恤金。你们一人拿一半;二狗哩你拿去买间房子,自己过罢,你也岁数不小了,遇到适合的结个婚什么的。黄名这一半呢就算娶菊花过门的彩礼了;在镇上的餐馆包几桌也热闹一下。”黄师傅说道。
黄名呢自然是听师傅的话,照办。那周二狗一脸的不高兴起来,吃过晚饭,黄名把师傅安排洗漱了,又抱师傅上二楼去休息,自从师傅下肢瘫痪以来一直是黄名抱师傅上二楼的。
从楼上下来,周二狗拉黄名到客厅告诉他
“师傅赶我出去。”
“师傅不是那意思,他是希望你自立。”
“他是怕我碍了你们的好事。”
“兄弟你别多心,我不也是听师傅的吗?你在外面不好回来就是了,我们还是一家人呀。”
“哥哥你真把我当一家人,把菊花让给我。我自那次她来这里我就喜欢她了,你是下江人,说不定哪天回下江了,你就把她让给我吧。”
“二狗,这些都是师傅定了的,我能怎么样呢?再说那菊花她……”
“我也不可能回下江了。”
“那好,我走,我这就走!”
那周二怒气冲冲地上二楼收拾了东西各自走了,也不给黄师傅打招呼。黄名还跟着追出去对他喊道:
“不好就回来!”
黄名自提亲回来后,原本要忙着准备婚礼的大事,但他一个人白天时不时还要接待一些病人,师傅呢腿不能动弹,事情一多黄名便更是有点手忙脚乱,应付困难。加上周二狗一气之下不告而别。烧火煮饭也得黄名来做,黄师傅也感到必须赶快把菊花娶过来再说。这天傍晚黄师傅见黄名累了一整天,这天看病的特别多,春天了;经过一个冬天的寒凉,人的身体仿佛跟万物一样需要复苏,这季节交替人容易生病,特别是流感,来找他们看病一拨一拨的都是患流感的。那屋子里一大排的中药柜里的中药材,不到几天便所剩无几了。黄名还得去市里进货呀什么的,师傅呢更是看在眼里着急在心中,一直忙到傍晚他们才坐下来吃晚饭。在席间黄师傅告诉黄名:
“吃过饭你到镇上请木工到家来,得做几样像样的家私,人家女儿嫁来不能这些旧东西来凑合吧。没有几天了,我们可不能亏了人家女儿。还有要置办一些床上用品,我们家又没有妇道人家会欣赏什么的,要不就拿些钱叫叶家自己去置办,包括给菊花做几身好的衣服,还有你新郎装、礼帽、皮鞋。”
黄名自是听师傅说的去做;当晚他便到镇上,请了打家具的王师傅让他第二天来打家具,又都讲好价,交了定钱才回来。为了不耽误第二天看病人,他又到了菊花家,把师傅的意思传达了,拿出一包银洋交给未来丈母娘,那叶家高兴地接受了。
“哎呀,你们就是太客气了,简简单单也就是了呀;哪个不知道你们家的情况呢。我们姑娘也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你叫黄师傅一百个一千个放心,我们会把女儿给你们风风光光送过来,这抬花轿的事我们也包了,那馆子办席的钱都够了,也不要讲究那些礼数了;反正那天我们把女儿给你抬过来得啦。你就等着当你的新郎官吧。”
黄名回到家中把这些告诉了师傅,师傅也放心了,
“他们这边的礼数也有与我们南京的不同,就按她们的办吧。”
师傅也很高兴,仿佛是自己的儿子结婚似的。这天黄名给师傅洗漱完了,将师傅抱上楼歇息,自己也才歇息下来。又一连忙了好些天,那家具也打好了,漆也上好了,叶家的还派了人来收拾布置了新房,一时间黄家算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比过节还热闹。直忙到黄名穿上新郎装,把菊花迎进了黄家大门才平静了下来。可那新婚之夜却让黄名苦不堪言;他忙乎了这么久不就为了这天晚上的洞房花烛吗?可新娘热乎乎的身子就躺在他的身边,他却怎么也兴致不起来,这菊花又是黄花大闺女不敢主动做什么,那个时代的男女虽是夫妻恐怕也是严于律己的吧。黄名不敢正视自己的漂亮妻子,一想到那些男女之事他就倍感压抑,因为他脑子里马上就出现当年八岁时见到母亲被日本兵折磨而死的场景。想到这些他又头昏脑胀,心中疼痛,仿佛透不过气来;他心理上有了障碍了。只好背对着妻子满头大汗,菊花当时也不能理解他的状况,过了不久,黄名自是把母亲怎么样被日本兵强暴致死的经过讲了出来;那菊花理解了丈夫,并且更加体贴温存丈夫:
“慢慢来吧,你就是这样,我也跟你一辈子。”菊花这样告诉丈夫,令黄名非常感动又内疚不已。
日子就这样过着,有一天早晨,黄名告诉妻子,自己要进城里去购药;因.为现在他一个人进货所以得三天两头地去。不久黄师傅离世。这个家就靠黄名撑着。还好黄名已学到了师傅的手艺,之前师傅在世的时候,就坐在椅子上给他讲,黄名听不开方子。师傅走之后,黄名便正儿八经地坐在师传的位置上,对外诊治起来,自此之后古道中来看病的人都叫黄名为先生或师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