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失控学知识和古老的书
大学里的建筑构造并没有什么变化，林顿很快走到了布朗迪教授的办公室。他敲了敲门。
“请进！”
一个有些含糊的声音响了起来。
林顿推门进去，却惊异地发现了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事物——一头亮丽的秀发！布朗迪教授是个头发稀疏的人，额，更准确但不那么礼貌地说，是个秃子。眼前这人肯定不是布朗迪！
那个人本来低着头，现在把头抬了起来。他果然不是布朗迪。这是张很年轻英俊的面孔，有着乌黑的头发和浓浓的书卷气。他看上去有些疑惑。“请问你是？”
“我来找布朗迪教授。”林顿很简明扼要地表达了自己的来意。“我是他以前的学生。”
“哦，是这样啊！”这位英俊的年轻人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他急忙从座位上站起来，笑着回应林顿。
“布朗迪教授转而去研究神学了，他决定把余生奉献给全知女神的怀抱。他的办公室在三楼，最西边那间。”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林顿近前，伸出了右手。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布伦丹·尼科，你叫我布伦丹就行。我是新任的失控学教授。”
新任的失控学教授？这么年轻？林顿很诧异地看了一眼对方。“我叫林顿，林顿·凯尔森。”凯尔森是林顿的姓氏。这具身体的原主曾是个弃婴，但被发现时身上有一张名片，写着这个名字。
他伸出手，和对方握手。
“很抱歉打扰了。”
“没关系。”布伦丹看起来很热情。
和对方道别后，林顿就离开了这间办公室，走上了三楼。虽然这位布伦丹是新任的失控学教授，但林顿和对方并不熟悉，还是去找布朗迪先生比较好。
走进三楼的办公室，迎面而来的是一颗光秃秃发亮的大脑壳。林顿忍不住露出了笑容——这才是熟悉的布朗迪先生！
“天啊，是你吗？林顿！”布朗迪先生一下子看到了林顿，激动地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扑上来给了林顿一个大大的拥抱。“我以为我会见不着你了！”
布朗迪先生是位身材矮小的圆滚滚的人，有着胖乎乎红通通的脸蛋和土拨鼠般的脖子。他很喜欢林顿，喜欢这个聪明敏锐的学生。当原主因为经济原因想要辍学时，布朗迪先生甚至提出可以资助他上完大学的费用。但自尊心很强的原主拒绝了。
林顿微笑着回应布朗迪先生的话语。虽然他没有继承原主的情感，但他能感觉到，这位布朗迪先生是位善良热情的好人。系统的提示也证明了这点。
他不敢用力拥抱这位老头，生怕强化过后的身体把对方勒坏。过了好一阵，布朗迪先生才把林顿从他肉乎乎的怀抱中松开。“你这是，回到大学了？”
“很抱歉，并没有。”林顿摇了摇头。“辍学后，是没法重新回来再读书的。我这次来，是想请教一个问题。”
他在正式问出问题前，忍不住先问了一句：
“布朗迪先生，您为什么从失控学转到神学来了？”
“因为那些该死的大家族！”布朗迪红棕色的胡子像狂风里的灌木般拼命抖动。“他们封锁信息，禁止我接触样本、资料来研究更高深的失控学知识！”
这样啊！林顿在心里默默思考。也难怪，那些大家族，把高级的失控学知识作为维持家族地位的重要工具，肯定不愿意透露出来。
布朗迪先生张大了臂膀。“而女神不同！她是无私的，慷慨的，绝不会藏私。只要我能研究出她的名字和祈求的正确仪式，她就会赐予我一切我所需要的知识！”他弯下腰，小心地捧起一个大箱子。“看呵！这里面，是一些，一些来历非常不凡的研究品！我觉得我就快要得到突破性的研究成果了！”
“全知女神”也是黑城人信仰的神明之一。这位神明的名字、形象和祈求方式同样已经遗失了，人们只知道她的权柄——
她是全知之神，也是胜利之神！
“说起来，这个权柄怎么有点熟悉？听起来像雅典娜似的。”林顿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
布朗迪教授激动地像个快要飘起来的气球，他喋喋不休地自言自语着。
“我最近接触了一位慷慨的先生，他和我有共同的兴趣，很热心地向我分享了大量的研究资料。其中有一样，真的非常有趣！你一定会感兴趣的！”
嗯，其实我不感兴趣。林顿在心里悄悄说道。或者这具身体的原主热衷于这些研究，但他现在只想着怎样变强，怎样回家。不过，出于礼貌，林顿还是伪装出很感兴趣的样子。“那是什么？”
“那是一本书！”布朗迪的脸兴奋得像个熟透的西红柿，几乎饱满得要涨裂开。“一本及其古老的书，里面有一些晦涩难懂的上古文字，还有一些蝌蚪一样的，我根本都没见过的奇怪字母。博学的我翻译了一部分，里面竟然是上古时代的神学知识，甚至还有个关系到现在的预言！”
“关系到现在的预言？”林顿有些好奇了。“预言是什么？”
布朗迪庄严又得意地朗诵起来：
“预言告诉我们，今年的十月二十二日，会有神明降世！”
“十月二十二日，有神明降世？”林顿第一反应是觉得有些好笑。“布朗迪先生，今天是十月十一号，这可没几天了。照这么说，神明就快出现了？”
布朗迪却哈哈大笑。“你信吗？”
说完，他和林顿一起哈哈大笑起来。看来，布朗迪先生虽然沉迷研究，但并没有真的陷进去，只是抱着寻找乐趣的心态。
林顿笑完之后，没有过多纠结这个问题，转而把话题切入了正题：
“布朗迪先生，我今天来，是想请教一些失控学的知识。额，更偏实践方面的那些知识。”
“更偏实践方面的知识？”布朗迪“唰”地一下睁大了眼睛。“林顿，你不会打算去诱导失控，成为超能者吧？我告诉你，这是很危险的事情，随时隐藏着堕落和疯狂！这绝对不适合你这种文静、内秀的年轻人！”
对不起，你眼中文静、内秀的学生已经变成超能者了……林顿在心里悄悄道。
他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而是旁敲侧击地问道：
“我知道，我知道。在缺乏足够药剂辅助的情况下，单靠自己去寻求超能，是很危险的事。”
然后他切入了自己想要了解的话题：
“但我很好奇，药剂帮助人从失控返回清醒的原理是什么？除了药剂，还有别的方法可以起到同样的作用么？”
“你这问题倒是很切中要害！”布朗迪揉了揉他那抱成一团的大胡子。他的胡子又松又软，看起来就很想让人把头都埋进去。他随手拿起一黑一红两块磁铁，一边说一边演示着。
“这么说吧，药剂的本质是两个部分：第一个部分调动你的情绪，让你失控。第二个部分压制、中和掉你的情绪，让你恢复正常。它们极为珍贵，不仅需要大量的资源投入，甚至可以说还需要足够的运气和巧合才能配成。即使是我，也只知道大概的原理，对于具体的操作细节可以说是一无所知。至于药剂以外的方法，我也只知道大概的方向：增强自控力，并利用不同情绪的对冲。”
连布朗迪先生都不知道药剂的具体操作方法？看来其中的秘密被各大势力掩藏得很好啊！原主能获得药剂，更显得可疑了！林顿心里暗暗想着。虽然没有得到具体的信息，但至少也有了大概的方向。林顿又问出了第二个他十分关心的问题：
“那么，如果一个人找到了稳定状态的办法，是否可以不利用药剂，直接调动情绪，使自己失控，然后完成超能的进阶？”
林顿很迫切想要知道这个答案。他想要进阶超能等级，除了要找到从失控返回的办法，还得找到让自己失控等级提高的方案。
“这个不一定。”布朗迪先生一口气说了好多话，现在像个蒸汽机似地大口吞吐空气。他拿起一大杯水，“哼哧哼哧”全都灌进了肚子。“短时间出现较大的情绪变化，又缺乏自控能力或者故意放纵自己，确实可能达到一阶失控。你知道的，时不时就会出现这样的流氓、混混、无赖，因为吸毒、打架、争吵变成怪物，甚至还把失控传染给他人，引起不算大但也不算小的麻烦。
“但是，这也只限于一阶失控。二阶失控和三阶失控并不容易达到。虽然从理论上，自身的情绪波动，也能达到这样的失控等级，但概率实在是太小了，而且一旦发生，是救都救不回来的那种。
“就连药剂，也最多只能达到三阶失控。再往上怎么走，就又是被封锁保密的消息了。”
布朗迪说到这里，又生气起来，气鼓鼓的咒骂从他厚重的喉咙里喷吐出来：“该死的东西！”那声音掉在地上，几乎溅起回音。看起来，他很愤怒于那些大家族对他的研究的阻扰。
原来更高阶的失控那么难达到吗？林顿不由有些咂舌。他本来以为，只要靠情绪激昂，就能直接“爆种”，变得极为强大。但现在看来，其实也没有那么简单。单靠自己的情绪变动，不足以超越三阶失控，那该怎么办？找个人帮自己一起生气吗？林顿胡思乱想着。
他又和布朗迪先生聊了会闲话，互相就对方的近况进行了问候。又过了十来分钟，林顿站了起来。
“布朗迪先生，我要告辞了。我会常来看您的。”
“好！我希望你可以经常来！我现在不上课了，虽然全知女神值得我奉献忘怀，但也终究免不了无聊。”他洪钟一样的嗓子震荡出响亮的笑声。“我告诉你，我的研究已经取得了很大的进展！”他再次重复了一遍。
他笑着说完这话，表情又突然变得严肃。
“林顿，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要问我失控学知识。但我必须告诉你，不要因为羡慕超能者的优越地位而尝试诱导自己失控。如果你有暂时的经济困难，我可以借你一些钱，我还是有些存款的。你一定要记住，失控，既是诸神的恩赐，也是他们的惩戒。”
“我知道了。”林顿很严肃地鞠躬行了一礼。他知道对方是真心为了自己好，也十分感动。
林顿说完这话，转身离开了办公室。他不知道的是，他离开后，布朗迪教授的办公室里，那个被抽成了真空状态的箱子内，装着的使布朗迪兴奋不已、来历神秘的研究品，突然猛地发出金光！
但林顿和布朗迪都不知道这件事情。林顿离开后，布朗迪把胖乎乎的身子砸回软椅上，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自己好像忘了给对方进出大学的证件！说起来，他不是已经辍学了吗，今天是怎么进来的？
林顿顺着原路，走到了那个僻静的角落，熟练地又是朝墙上纵身一跳。他很利索地翻过墙，轻轻落在地上，转过身来，却发现有几个看上去挺年轻的人，正目瞪口呆地站在自己面前，衣服裤子上还蹭了不少墙上的白灰。
这是……翻墙逃课的大学生？林顿大约猜到了他们的身份。他没有作更多的解释，微微点了点头：
“我是你们的学长。”
他说完，就在这几个年轻人敬佩有加的目光中离去了。
上了蒸汽地铁，林顿默默琢磨起布朗迪先生告诉自己的话语。中度高度失控且不谈，就一到三阶的低度失控而言，本质都是情绪变化诱导成的。那么，是不是可以认为，失控的强度，就和情绪变化一样，是一个连续的过程，而不是从‘点’跳到‘点’？如果自己的推理正确，那么在二阶和三阶失控间，应该是有过渡带的！而且，自己之前生气时，能感到失控度和力量似乎提升了一些，也可以印证这个理论！下次再去拜访布朗迪先生的话，应该再把这个问题也请教他一下！
林顿默默想着。蒸汽地铁回程又花了四个多小时。等林顿到达他所居住的西主街时，已经是晚上七点了。
但街上的人依然很多，许多灰林人相貌的人，旁若无人地聚在一起欢呼舞蹈，大口喝酒、嬉笑乃至放声高歌。行人们都不敢接近他们，躲得远远的。
“这是在庆祝丰收节啊。”林顿悄悄想着，顺便计算了一下新历的丰收节还有几天。“今天是10月11日，丰收节是10月23日，还差12天。嗯，说起来，布朗迪教授那本古书里，预言的神明降世，就在丰收节前一天啊……等下！丰收节前一天？”
林顿突然浑身被打了个霹雳！
布朗迪教授的那本书，是一本古书，运用的应该是旧历。而如果按照旧历，今年的10月22日，也就是丰收节前的一天，是昨天！那正是自己穿越而来的日子！
这，这是巧合吗？林顿自己都不觉得。那本古书，到底是什么来历？自己的穿越，又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秘密？林顿走在黑夜里，觉得周围迷影重重，忍不住战栗了一下。他捏了捏拳头，深呼吸了几下，努力让自己心情平静一些。下次，一定要再去拜访布朗迪先生，请他把古书借自己看一看！林顿的系统可以翻译文字，他觉得，或许自己能看懂那本书！
林顿走在昏暗的街道上，头顶是一轮浅淡的月亮，没有一颗星星。事实上，这里的夜晚从来都没有星星，这个世界的居民，甚至不知道什么叫做“星星”。
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大约处于蒸汽时代，但人们对自己脚下的大陆和头顶的星空，了解得极少。
并不是没有学者探究过这些领域。但头顶的月亮如同虚影，即使最好的望远镜，也只能看到模糊的一圈光晕。而人们所处的地面，几块大陆、群岛之外，就是茫茫没有边际的大海。勇敢远洋的人们，都再也没有传回消息。这些都是林顿从原主记忆中得到的消息。
街道上唯一的照明是稀疏的灯光。街道两边，稀稀拉拉地立着一些煤油路灯。每天傍晚，会有点灯人把这些路灯一一点亮。但小西郊的路灯数目很少，为数不多的又大多损坏，只有少数几根依旧顽强地立着，尽责地勉强照亮方寸的土地。
好在林顿的视力也得到了强化，昏暗的环境对他并没有什么阻碍。突然，他听到有追逐的声音从远而近地传来！
林顿顺着声音一看，发现一群混混样子的小孩子正追逐着另一个孩子，奔入了北边的一条小巷子。而被追逐的那个孩子，正是小杰森！
他怎么又惹到麻烦了？林顿有些无语。他左右瞧了瞧，见四下无人，又往墙上一蹿，然后朝着在墙上几次跳跃，来到了小杰森跑入的那条巷子。他往地上一纵，稳稳落到了正奔逃着的小杰森面前。
“别追了。”他说道。
这条小巷里有一盏路灯，离他们不远。追逐小杰森的孩子们看到突然落下来一个身影，站在昏暗的灯光下，面孔看不清楚，也吓了一跳，有些犹豫着不敢再追逐。小杰森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本就实在跑不动了，听到林顿的声音，赶紧往林顿身后一躲，然后大口喘着粗气。
那些孩子们定了定神，发现跳下来的的只有一个人，没有帮手，又有些壮了胆气，像小豺狗般环绕着聚了上来。林顿眼睛一眯，随手抓起一个离得最近的，一把拎了起来，然后朝着那家伙的同伴们扔去，“哗啦”一下砸倒了好几个人。那些小混混一下子吓得四散而逃。
小杰森惊讶地看着这一幕，依旧喘着粗气：“呼……呼……谢谢你，尊敬的林顿先生。”他不忘赶紧夸赞和讨好林顿。
林顿懒得问对方为啥被那群小孩子混混追逐。在小混混中，彼此争斗再常见不过了。他直奔主题：
“让你打听到的消息，你打听到了吗？”
“打听到了，打听到了！”小杰森赶紧连连点头，把他了解到的信息一一道来。“那个光头，叫拉托瓦，他不是小西郊的人，平时不在这一块活动。他其实是稻草区来的，他之前在街上打人时，喊过自己的来历，我一个朋友听到了。但更精确的线索，实在没有了……”
稻草区在小西郊的略西北面，治安和经济比小西郊好一些，但也算不上什么很棒的地方。赌场、黑帮和诈骗犯在当地屡见不鲜。小杰森一五一十地把知道的情况都告诉了林顿。
林顿一边听，一边盯着小杰森，目不转睛地看。这把小杰森看得更害怕了。他现在，对林顿算得上又害怕又有些崇拜，觉得这位林顿先生既强大又冷酷！
这位既强大又冷酷的林顿先生盯着小杰森看了一会，沉默着，似乎在酝酿着黑暗的风暴。终于，他开口了。
“稻草区比较有名的肛肠科医生有哪些？”
看着小杰森发懵的样子，他又补充了一句：
“擅长治疗痔疮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