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云廊

伊苏灿灿虽然年轻，但级别并不低，很快就带领三人坐到了通往云廊的太空电梯上。太空电梯是按荷载1560人设计的，由20节梯厢拼接而成。每个梯厢又长又宽，靠超导体加液氮动力实现悬浮升空。整座电梯通体深蓝，梯厢外部管路已被抽至真空，乘客在高速移动时也不会有任何不适。

目的地是距地面4300米的太空电梯第一站：33号云廊。除了有更完善的制氧与恒温设施，这里与其它云廊最大的不同是建筑设施最少，人造廊道却最多，故也得名为“云上长廊”。

由于已经入夜，电梯中看向外部是昏黑一片。再加上地面传来的光线较少，整个梯厢内空荡荡的就四个人，显得有点阴森。

“你不会把我卖了吧？”红衣女士对萨斯开口道。

萨斯没有还嘴，反而一脸严肃地看着触控仪在想些什么。高程则觉得这坐电梯的感觉有点熟悉，于是走到梯厢边缘看向窗外，试图想起点什么。

“你说句话啊。”见萨斯不理人，红衣女士更觉气氛怪异，使劲推了他一下催问道。萨斯却立刻将食指竖在唇前：“嘘！别说话。”

一时间耳边只剩电梯穿梭的破空声和梯厢接壤处晃动的摩擦声，听起来像是一阵阵极赋节奏的鼓鸣。

“我在思考……”萨斯压低了声音。

“你别吓人啊！你在想什么！？”红衣女士的脸色发青，先是向窗外看了看越来越远的地面，又立刻问向伊苏灿灿，“这里的灯光就不能再开亮点吗？”

萨斯这时候抬起头，满脸疑惑地说：“我想不通，那个旺达，他上云廊是要干嘛呢？”

高程看了伊苏灿灿一眼，也明白瞒不过去了，就回萨斯道：“我不知道他来这做什么，就只知道有位探长去了他家，然后他就失联了。”

萨斯轻嗯了声。他知道旺达中了数字镣铐，但是探长没理由把一个嫌犯带来云廊旅游吧？这行为更像是旺达主动把探长带过来的，但如果他真想为难探长，也不必跑那么远吧？

正胡乱想着，电梯的语音播报响了：『三十三号云廊到了，祝游客们游玩愉快。』甜美的女声中好几个音节都伴随着滋啦的电流声。

出了太空电梯，伊苏灿灿表示她对云廊较熟，一边和萨斯确认着旺达的具体方位，一边带大家走向不远处的观光客车处。

高程走的很慢，他一边凝望云廊边际，一边努力回想着那股朦胧的熟悉感。

深灰色的天空和白云的边界形成鲜明反差，但一点都不难看。高空的风抚|弄着云层边缘，时不时挑起几缕白色的雾气。抬头是整面清亮的繁星，以迟慢的频率闪烁，像是夜风的伴奏。

高程顿足，闭起双眼用力深吸一口气。沐着夜风，他终于明白从进电梯后，那似曾相识的感觉是哪里来的了。

那是他和旺达四五岁的时候，虽然云廊也是废弃状态，但旺达的父亲为做研究不被打扰，在云廊某处的实验室住过一段日子。

幼时的旺达嫌无聊，偶尔会邀高程上云廊来玩。后来不知发生什么，旺达和父亲闹翻了，被父亲赶到地面就再也没上来过。

记忆中高程一共来过云廊两次，有一次也是夜里。但他们那晚去了什么地方，具体发生了什么他不记得了，就觉得那天玩的很尽兴，还做了很甜美的梦。

直到萨斯叫高程上车，他才从童年回忆里缓过神来。

此时他心里忽然轻松许多，既然旺达可以带探长来他童年的住所，说明人是安全的。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是想解释他儿时是在这里练的旋风腿吗？

想到这高程心情又更轻松了，他可是亲眼见过基因改造后的旺达，一脚把大树连根拔起踢到高空的。

高程哈哈一笑，整个人都松弛下来。客车启动后他将整个身子都陷进软座里，双手枕着头对萨斯道：“我们聊聊天吧，你们为什么老是在街上找人拍情侣照？”

“谁跟他是情侣！！”

两人异口同声，红衣女士的声音明显更响。

伊苏灿灿也来了兴趣，刚要提问又想起自己答应不采访的，只好强行闭嘴忍住。

高程穿着短袖，客车开的又快，导致他一连打了几个喷嚏。但由于他心情转好，反而调皮地吸了吸鼻子，还对伊苏灿灿做了一个“看我的”的表情，半开玩笑地威胁萨斯道：“你不坦白我就不还你钱了，反正我也知道他们大致的方位了。”

萨斯没有在意，干笑几声道：“告诉你也没什么，我们就是为了混共枕金来着。”

高程用一种恍然大悟的语气“哦……”了一声，又一脸坏笑地看着两人。

他知道共枕金政策，是近两年此岸政|府为提高生育率颁布的补贴。纲要是男女连续同|居满一年即可领取，同|居的时间越长，共枕金的金额也越高。

“不对啊！”伊苏灿灿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问道，“这是戴森云的政策，你们在地球上又拿不到的。”

“你懂什么。”萨斯连连摆手，“以我的技术水平，想移民去戴森云还难吗？到时候我们就用这几年的同|居证据和恩爱照片，直接去换一笔大钱。”

高程笑了，一脸打趣地反问道：“此岸政|府还管你照片恩不恩爱？”

萨斯一愣，撇了眼红衣女士，连忙说：“管的啊！怎么不管！要是两个陌生人合影也能拿钱的话，不就乱套了吗？！”

“到底要不要恩爱？！”红衣女士突然意识到什么，指着萨斯大喝。

“要的要的，他们小孩子不懂。”萨斯连忙解释，“共枕金政策我早就黑进政|府系统摸清楚了！越恩爱越好！！”

“哈哈哈哈哈！是要的，是要的！”高程忍不住了，跟着起哄起来。

伊苏灿灿也笑了，她突然觉得这个热闹的世界真好。虽然整个人类的政|治形态还没最后稳定，但一项项的政策都朝着同一方向而去，那就是全人类的大同。

地球联合国、此岸戴森云、月球背面乃至地底世界，每个政|府都根据自身的情况和公众意愿优化着政策和规则。这是她这个记者每时每刻都能真切感觉到的。

人类历史600万年，第一次不互相为敌。

只要不互相为敌，互相团结，我们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会越来越好的，我要记录这个昂首阔步的时代，这才是星系文明该有的样子。

观光客车是半敞篷的，整片云廊可见之处只有一车四人。月亮此时在地球的另一面，抬头全是夜幕的星。空旷的四周加上祥宁的云，客车恰到好处的正与车道的边缘平行。

红衣女士稍稍弯了下身子，好坐的更舒适些。看着客车在夜下白色长廊上平驶，忽然觉得高程和伊苏灿灿有点多余。

以后和萨斯单独再来一次吧。

红衣女士做了这个决定，她抬起头拨开了些略卷的长发，忽略了车内其他三人正在瞎聊的话题。

……

下车后高程说了句这里他有印象，就迅速朝前跑开了，伊苏灿灿“喂”了一声也识趣地加快脚步跟了上去。留下身后萨斯和红衣女士两人并肩而行。

“好啦，地方也找到了，接下来是拿钱走人还是再逛逛？”红衣女士笑着说。

萨斯看着触控仪答道：“不是还没找到人吗？但估计快了，显示离这里不到500米，应该就在前面那栋建筑里。”

抬头望去，那是座仅十米高的圆顶建筑。建筑整体淡灰，外层还嵌有均匀的白色线条。远看挺有科技感，但在云廊也算不上特殊。

两人正朝前走着，建筑处突然闪现出一道光亮。由于是黑夜，光芒十分显眼，还未等他们做出反应，接着又传来“唧唧”两下怪声。

两人对视一眼，小跑着朝建筑奔去。

圆顶建筑的金属门不算太重，萨斯推开后发现里面没什么摆设，倒是在地上躺着几个人。

一个是身穿黑色风衣的中年男人，一个是身穿绿色运动服的男孩，还有高程和伊苏灿灿，也都倒在了地上。

突然刚才那“唧唧”的怪声再次响起，红衣女士也应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你怎么了？”萨斯连忙扶住红衣女士，发现她和在场其他人一样，眼中没有了眼神。这时刚才那身穿运动服的男孩突然一个激灵，大叫一声开始在地上爬了起来：“不！高程！”

他力气极大，将萨斯一下撞开后又不断朝高程那爬去，一边爬嘴上还不断一边重复着：“你怎么来了你怎么来了……这下完蛋了完蛋了……”

萨斯被直接撞到了墙上，觉得腹痛难忍。

但他还是强忍痛苦，慢慢捂着肚子起身，从嘴里挤出一句：“你就是……旺达？”

*****

真田跟着旺达进入一个圆顶型建筑后，身边的旺达就忽然不见了。

他观察四周，发现屋内什么都没有。但他多年的刑侦经验告诉他，这屋子很可能存在什么问题。所以在旺达消失后真田并不急着出门，而是在屋内四处仔细观察起来。

这里没有窗，墙面虽然光滑但不够反光。气温适宜空气清新，体感没有任何异常。

真田又观察了很久还是不见异常，只能大声吼道：“你最好别给我耍花招，我跟着你跑那么远，不是来捉迷藏的！”

说完真田又等了很久，仍未得到任何回应。这是他开始觉得，四周似乎过于安静了。

终于真田决定出门看看，虽然没指望能有什么发现。

他慢步走到门口，轻轻拉开那扇不算太重的金属门。

眼前居然是一望无垠的黄色麦田，麦田的深处竖着一座褐色的土丘，目测有百米这么高，中间还流淌着几条窄窄的瀑布。

土丘顶端插着一柄银色长剑，是最复古的那种中式长剑。

真田看了好一会，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接着他试着向前迈出几步，感受到了土地别样的松软。

当他刚想大声喊话时，却听到身后传出一阵开门声。

他谨慎地前跨出一步再迅速转身，看到了从屋内走出的三个黑衣怪人。

*****

【附录】

“超导体”（superconductor）：又称超导材料，指在某一温度下，电阻为零（低于10-25Ω）、且完全抗磁性的导体。

“液氮动力”：即以液态氮气为动力。常压下将-196℃以下储存的液氮加热蒸发，体积膨胀后可作为动力推进剂，其原理与蒸汽机相同。

“制氧与恒温设施”：高海拔处空气稀薄且气温极低，为保游客安全舒适，云廊的能源、制氧、换气、恒压、恒温等设施均以生态自动化运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