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过去的你
牛头寺始建于贞观六年，位于长安县韦曲镇东南少陵原畔，出城往南约二十余里。
天黑时分，一人一马赶到了少陵原山脚下。
一路疾驰，马匹已经累得几乎脱力。
向问天翻身下马，将马牵到路边的小河沟喝了点水，然后把路上买的面饼撕碎了喂给马吃。
这是小时候他爹教给他的，是战场上用命换来的经验。
“马是一个士卒最好的伙伴，不管什么时候都要记住，宁愿自己饿着渴着，也要先紧着马吃！”
不知怎地，向问天忽然想起了这句教诲，于是很自然地就照做了。
也许，灵魂和这具身体已经越来越亲密无间了吧！
把马喂饱，然后栓到一棵树下，向问天腾空而起，朝山上的牛头寺行去。
炼体有成后，还是第一次无所顾忌地施展跃龙门，一个人在树梢间奔行如飞如履平地，好不痛快。
这时一阵山风迎面吹来，气息流转之下竟然隐隐找到一丝契合之感。
“咦？”
向问天心中一动，默默运转龟息之法去感应山风。
很快便有了一丝奇妙的感觉，正如那晚在泾河水中感应水气一般。
无形的山风顺着毛孔缓缓渗入体内，而后沿着特定的筋脉在体内游走，跟着带走体内的浊气，从鼻腔呼出。
气流十分微弱，吐纳一次，差不多要三五分钟。
可是每次吐纳过后，对身边气流的变化，便多了一丝细微的感知。
这一发现令向问天大为惊喜：“没想到龟息术还能在风中运转？”
突如其来的感悟明显更重要，向问天不再急着去牛头寺，而是顺着山风在山间游走，尽情体会“风”的妙用。
……
向问天临时变动，却让潜伏在牛头寺山门外的李淳风有点坐不住了。
“该不会是遭到佛门劫杀了吧？”
就在今天下午，袁天罡和袁守诚接到密报，说向问天从雍泉寺出来后骑马往南门而去，就知道他是去牛头寺要人了。
袁家叔侄赶忙找来李淳风，细细交代了一番。
李淳风不敢耽搁，祭出灵符一路狂奔，赶在向问天前面抵达牛头寺。
可等了半天始终没看到人，不免有些心焦，想了想还是顺着来路往回找。
走到半山腰，李淳风忽然察觉到异常，当即在身上贴了一道隐身符，悄悄躲到一边。
片刻后，就见一个人影从远处“游”了过来。
那人影的姿势很是怪异，身体前倾，双臂张开双腿并拢，腰腹则如游鱼一般来回扭动。
“水族？”
李淳风乍一看还以为是泾河水府的人，新仇旧恨，心中顿时冒出一缕杀机。
可转念一想，空中不比江河，没有水力可以借用，此人又是凭借的什么自如地“游动”呢？
正惊疑间，那人影已经游到了近前，定睛一看不禁又吃了一惊。
“向问天？”
“嗯？”
忽然听到有人叫自己，向问天的气息瞬间被打断，那种顺风而行的感觉也随之消散。
眼看身体急速下坠，连忙使出跃龙门，一个疾冲稳稳落到地面上。
“是你？”
乍一见是李淳风，向问天喜不自胜，一把抓住李淳风的手臂，积压了十几天的关切连珠炮似的脱口而出。
“身体好点了吗？”
“现在感觉如何？”
“修为有没有恢复？”
“这段时间一直没有你的消息，不管问谁都不肯说，还以为你的状况很糟糕，害得我老是提心吊胆。”
“现在看你没事我就放心了，能见到你真好！”
“你有心了！”李淳风笑得很是欢畅，手臂却不着痕迹地从向问天手中抽了出来。
向问天并没有在意这些细节，而是皱了皱眉，身子往后一仰仔细端详起来。
“我说怎么瞧着这么别扭，你把胡子留长了？”
“嘿嘿，”李淳风忍不住摇头苦笑，“好了好了，咱们说正事吧。”
“啊？哦——”
向问天这才注意到，李淳风不知不觉间已经和自己拉开了一点距离。
再联想到见面后的举动，察觉到李淳风刻意保持的疏离感，心中不免有些失落。
“我来找你，主要是怕你失了分寸，把事情闹得太大不好收场。”
“嗯。”向问天脸上的喜悦渐渐冷了下来，原先那点朦胧的爱慕之情，也被他下意识地藏到了心底。
李淳风看出了向问天的情绪变化，嘴角泛起一丝古怪的笑意，随即轻咳一声继续解释。
“眼下局面很复杂，有些事情即便是师祖也很难把控，既然已经把雍泉寺给拆了，接下来还是留一点余地吧。”
“那为什么不直接下令叫我回去？”向问天心中有气，语气也变得生硬起来，“我可是百骑司的仁勇校尉！”
“淮阳伯府的事情，师祖和师父都心中有愧，所以——”李淳风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所以，就拿茂杰来平息我的怒火？”
话中的不满溢于言表，但李淳风却颇能体谅向问天的不平。
“我知道，你有一颗赤子之心，不愿看到无辜者受到牵连。”
“我没你说的那么好，我也一样会收例钱，会敲诈富户，会贪小便宜。”
“瑕不掩瑜！”
“哈哈，有你这句话，我以后可就光明正大地收钱了！”说到这里，忽然想起赵员外的四百两和老蔡的百余两没收回来，心中一阵发狠，“哼，回头就去收钱！”
“不说这些，”李淳风转而道，“其实，我也不清楚师父的谋划，但看得出来，很多时候他也很为难。”
“与我何干？”向问天眼睛一翻。
“没错，上位者自有上位者的烦恼，跟咱们没关系。”
李淳风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想了好一会才开口。
“等眼前的事情处理完，我会把上次提到的那件事情说给你听，到时候还要看你意下如何。”
“现在不能说吗？”
“不能，”李淳风十分坚定地摇头，“因为，这件事很重要！”
“那你说个什么劲？”向问天不满地看着李淳风，“要是我不愿意呢？”
“这个嘛——”李淳风露出凝重之色，沉吟片刻后居然朝向问天深施一礼，“还请你先别急着下结论，等到时候听完整件事情再做决定！”
“我靠，居然对我行礼？”向问天愈发好奇，再看李淳风神情肃穆的样子，终于点头应承下来，“好，我答应你！”
“多谢！”
向问天眉头一皱，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我真的很怀念那天晚上的你，那时候的你真诚率直！”
“同样，我很不喜欢现在的你，装模作样，假的一批！”
“下次见面时，别再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
“不然，我可能真的会不答应！”
说罢，向问天猛地跃起，借助风势冲向牛头寺。
看着向问天消失在夜色中，李淳风嘴角的笑意愈发浓重。
“你放心，下次一定让你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