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救世之法
黑夜中，一人一骑孤独地走在官道上。
向问天没有骑马，背着手走在前面，马儿则乖乖地跟在他身后。
刚刚查看完玉柬内的信息，向问天心情不免有些沉重。
玄信说的没错，茂杰有罪但罪不至死！
想想这一天来的经历，自己似乎不知不觉间陷入到某种暴躁的状态。
起初是在淮阳伯府内被梦魇魔暗算，然后是临别时李文依依不舍的柔情，再然后是袁守诚的顾左右而言他。
暴躁的情绪不断积累，自己以抓茂杰为由拆了雍泉寺，然后是玄奘展示的那副末世景象，以及密迹金刚的偷袭。
这几件事，都在不断加重他心中的杀意！
幸亏李淳风及时出现，才化解了部分焦躁情绪。
牛头寺远比雍泉寺强大得多，如果按照最初一路平推的做法，一定会爆发激烈冲突，也必然会产生死伤。
如果在厮杀过程中激活《人鉴图经》，实在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也许，我会在那一刻成魔！”
细思极恐，细思极恐！
好在来自百姓的念力让他看到了世间的美好，而那声若有若无仿佛发自灵魂深处的话语，让他终于从暴戾中清醒过来。
至于命窍元婴大成，则完全超出了想象！
也许是激活《人鉴图经》的奖赏，也许是经受住了心魔考验，在没有服食通微司妙丹的情况下，竟然也能凝结出元婴。
这倒是意外之喜！
由此，向问天又多出了新的体会。
元婴是金丹破碎之后，本命精魂与丹液相融合的新生。
既然是新生，就如父精母血诞生下来的婴儿，讲究的其实是某种机缘，而非丹药之类的外力。
先前一味寻求通微司妙丹的思路，如今看来有一些偏差。
不过这样也好，可以减少对袁家叔侄的依赖，减少对外物的依赖！
就这么一路走一路想，不知不觉回到了长安城外。
恰在此时，晨鼓敲响。
寅时三刻，三点四十五分，长安城在新的一天苏醒了！
……
离雍泉寺还有一个街口，向问天就看见玄奘静静地站在路边，他知道玄奘是在等自己。
这一刻，他觉得玄奘好像完全融入了红尘，除了自己，没有任何人能感知到他的存在。
玄奘朝向问天点了点头，走到附近一棵大树下，很随意地往地上盘膝一坐。
向问天牵着马左右看了看，随手抓过一个磨盘往屁股下一垫，坐在了玄奘对面。
“怎么在这里等我？”
“雍泉寺肯定不合适，本想着另外找个地方，最后想想还是这里更好。”玄奘露出神往之色，看着街上早起的百姓忙忙碌碌，“如果世间都能像这样安居乐业，该有多好！”
向问天也跟着扭头看去，人人脸上都充满了朝气。
“的确，真希望这样的日子能再长一点。”
“难，”玄奘叹了口气，“从古至今，这样的日子总共才有几年？”
纵观整个华夏历史，战乱不断，如眼前这样的盛世，几千年加在一起也数不出几个。
向问天默然，隔了一会儿才开口：“我有一事不明，想请教法师。”
“但说无妨。”
“昨天在雍泉寺，那副末世景象到底是真是假？”
“善哉善哉！”玄奘欣然回道，“当时，我观你意窍天目灵动非常，这才以秘法帮你暂时开启天眼通。”
“天眼通？”
佛门有六大神通，分别是天眼通、天耳通、他心通、宿命通、神足通，以及漏尽通。
据说，天眼通修到极致，能观六道轮回一切苦乐之相，能堪破世间一切虚妄假相。
“嗯，你根器极佳一点就通，贫僧历经十世，所见之人当以你为第一！”
向问天心中一惊，这玄奘果然厉害，竟然知道自己已然经历了十世轮回。
“昨日那副景象，天上地下全部加到一块儿，能看到的也只有寥寥数人。”
“昂？”
“想必你也能猜出来，这幅景象才是世界的本来面目！”
“啊？！”
玄奘叹了口气，为向问天做进一步的解释。
“自盘古开天以来，神、仙、妖、魔、灵、人无不欲念横流，以至于这方世界越来越脏、越来越乱，也越来越趋于灭亡。”
“其实，这个问题也不是没有人去尝试着化解。”
“每隔几百年，便会有那么几个不自量力的人，想要用自己的方式去改造，可无论文道还是武力，始终都难以奏效。”
“很不幸，我也遇到了这个难题！”
“我历经十世，却怎么也找不到好的出路，直到昨天遇见你，才欣然发现吾道不孤。”
“我？”向问天一自指，忍不住自嘲地笑出声来，“你们佛门说的贪、嗔、痴三毒我全有，而且还有各种各样的欲望和念头，能起到什么作用？”
“三毒我也有！”玄奘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笑道，“其实，就算是如来、道尊，也一样有私心和欲望。”
“你的意思是说，我带着私心和贪欲，一样可以解救这方世界？”
“当然，人无完人，这种事情只能论迹不论心！”玄奘一脸的坦诚。
看着玄奘真诚的目光，向问天错愕之际不免哑然失笑：“你这番话可不像是出家人说的。”
“出家的目的是为了明心见性，那明心见性以后又该做什么呢？”玄奘自问自答，“若论佛法修为，我早就可以跳出三界超脱五行，可那又如何？”
“对啊，三界以外是什么样子？”向问天对这个问题也很好奇。
“三界之外还有另一层世界，无非是池塘大小不同。”玄奘苦笑摇头，“我不想再面对无尽的纷争，也厌烦了换汤不换药的蝇营狗苟，所以——”
说到这里，玄奘顿了一顿，目光再次看向街上的行人。
“所以，你离开灵山转世修行，继而发现这方世界已经到了沉沦毁灭的边缘，从而明白了修行的意义，找到了活下去的理由，是不是？”向问天眉毛一挑，似笑非笑地看着玄奘。
玄奘一愣，随即发出一声轻笑，而后笑声越来越大，直到笑得前仰后合难以自控。
笑声中满是欣慰与欢畅，向问天受其感染，也忍不住放声大笑。
两个人笑得痛快，笑得猖狂！
然而，街上的行人却恍然不觉，像是根本没有看到两人，没有听到笑声。
玄奘真诚地伸出手：“向校尉，我想请你和我一同行遍天下，寻找救世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