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咖啡店
咖啡店里，只有两位员工。
除去一位身材壮硕，一言不发站在柜台里的中年男人，剩下的，就只有身前这位，脸上附带着几分惊讶表情的年轻女店员。
朝川雾看着坐在对面位置，把脑袋埋进咖啡菜单里的安宛鱼。一边在心里不断祈祷着‘别看我，别看我’之类的话，一边还在故作镇定，朝着眼前的女店员轻轻一笑。
“哦，您好......”
看向眼前这位衣衫凌乱，头发被吹得乱成一团的男人，女店员的反应明显要比平时慢了半拍。
“那个......稍微麻烦一下......”
“我要蓝山咖啡......”
一阵声音弱弱响起，坐在位置上的安宛鱼轻咬住食指，伸手指了指菜单里的某一样：“嗯......越苦越好，谢谢。”
说完，她将菜单顺势推到了朝川雾面前。
目光停留在眼前菜单上密密麻麻的各种咖啡，朝川雾的心思却根本不在这里。
随口说了一句，“我跟她要一样的，”然后再次交叉双手，抱在胸前，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直至女店员消失在视线中，朝川雾那抓死的脚趾，才缓缓松开了一些。
他当时走得实在是太急。
连袜子都来不及穿，期间还闯了好几次红灯，到最后还不小心摔了一脚，导致本该出现在脚下的拖鞋，却滑稽的滑到了小腿的位置。
作为一个心理咨询师，却这样狼狈的出现在病人面前，可真是够丢脸的啊。
朝川雾咳嗽一声，目光移向眼前一言不发的安宛鱼，有些小心地说了一句：“你原来喜欢喝蓝山咖啡啊？”
话音刚落，他看到面前少女的脑袋上下点了点。
“真巧，我也喜欢。”
跟患有心理疾病的病人聊天，是需要一些技巧的。
不能触碰到他们痛处，每一句脱口的话都得深思熟虑。
患有心理疾病的人普遍很擅长包装自己，但在他们正常的外表下，其内心却已是千疮百孔。
朝川雾作为心理咨询师，自然是无比清楚这一点。
就先从她喜欢的咖啡切入吧。
了解共同的喜好，说不定就能找到一些聊天话题，而这些看似无关紧要的东西，却会成为那些病人活下去的希望。
“朝川医生......”
安宛鱼缓缓仰起脸，有些失落的看了朝川雾一眼：“以前，你不是说，喜欢的咖啡只有拿铁吗？”
在她话音落下刹那——
朝川雾清晰看到，她头顶的情绪值，由【15】，变成了【10】。
草。
朝川雾不由抠紧了脚趾头，可脸上的表情却仍旧十分平静。
“咳咳，那个，其实我最近换口味了，人嘛，喜新厌旧总是避免不了。”
安宛鱼没有说话，偷瞄了朝川雾一眼，又再次垂下了脑袋。
切。
骗子。
咖啡很快被女店员送了上来。
握住杯子，朝川雾轻抿一口，强烈的苦涩味冲击味蕾，让他皱起眉，下意识想把嘴里的东西吐出。
但在那一瞬间——
她注意到，安宛鱼脑袋上出现的【情绪值】，有了某种细微的变化。
【情绪值：11】
【似乎是在期待什么】
期待？
朝川雾一愣，瞥向手中握着的那杯咖啡，顿时明白了一切。
喉结上下蠕动。
咽下嘴中那极其苦涩的咖啡，朝川雾颤抖着伸出大拇指，夸赞道：“好喝，真不错。”
安宛鱼握住杯子，轻抿一口，虽然在细细品味，但脸上的表情，却仍旧没有任何变化。
好家伙。
没有加过任何糖的咖啡，她竟然可以做到面无表情的喝下去。
朝川雾着实佩服。
几口咖啡下肚，原先快要降下去的体温，似乎是恢复了一些。
安宛鱼捧住热乎乎的咖啡杯，对着里面的咖啡轻轻吹着气。
“不觉得咖啡苦吗？”朝川雾打算先打开她的话匣子，于是便试探性问了一句。
安宛鱼直视着他，轻轻摇头：“朝川医生，我很喜欢吃苦的东西，因为吃惯了苦的东西，再把糖含在嘴里的时候，就会觉得那颗糖很甜很甜。”
或许是完全没想过眼前的少女竟会如此回答，朝川雾脸上的神情微微一滞，但很快又反应过来，点着头说，
“嗯，确实挺有道理，今晚我的晚饭，就试试苦瓜炒苦瓜吧。”
“噗......”
“朝川医生逗人发笑的方式，还是这么的低级，哪有苦瓜炒苦瓜这道菜嘛。”
安宛鱼笑得身躯乱颤，如果不是手中的咖啡被喝过几口，那她大概率会被溢出来的咖啡烫到手吧。
不过——
【情绪值：15】
也算是有了一些效果啊。
朝川雾轻抿一口手中的咖啡，面无波澜的将其咽下，擦擦嘴，又突然正色问道：“小鱼，你家是住在这附近吗？”
安宛鱼轻抬目光，视线在朝川雾脸上停留片刻，随后很快又低下头，一言不发。
不要回去。
表面上假装关心，其实背地里，却还是在想方设法把自己送回去，然后强制关进医院，接受他们口中那些所谓的治疗吧。
大人总是这样。
虚伪，让人感到讨厌。
“朝川医生，我要走了。”
安宛鱼从位置上站起身，朝着朝川雾鞠了一躬，拉开面前的那扇玻璃门，冷风，顿时沿着门缝吹乱了她额前整齐的刘海。
身后，并没有响起脚步声。
这样也好。
一个人静静消失，没有阻拦，没有讨厌的言语相劝，也没有自认为明白一切，实际上却只是空穴来风的那些无聊言论的劝阻。
安宛鱼走出咖啡店，街边恰巧闪过绿灯，她加快脚步，这时，手腕却突然被一双大手攥住。
下意识转过身。
发现眼前的人，正是朝川雾。
视线交汇，安宛鱼张开双唇，第一个音节刚从嘴里冒出，朝川雾却抢先一步打断了她。
“小鱼！”
“我知道我拦不住你，你想做什么，你想怎么做，我都不会去管。”
“那......朝川医生为什么......”
“你其实很好奇吧？”朝川雾接连喘着气，胸口不停起伏。
“好奇？”少女的脑袋倾向肩膀一侧，随即眨了眨眼，“朝川医生你在说什么？”
“我......你一定很好奇吧。”朝川雾扶住一旁的路灯，眼神却变得坚定许多，“你不是很好奇，一个心理咨询师的家，会是什么样子的吗？”
安宛鱼眼睛一亮，轻轻点头：“嗯，因为朝川医生每次跟我打视频电话，都会很刻意遮挡住镜头......明明我一直想要看，朝川医生却一直不给我看......”
“那！”朝川雾抓住她手腕的手变得用力了一些，“那，要去我家看看吗？稍微看一眼也行，就当是满足一下你的好奇心。”
“小鱼，你觉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