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梦犬战奥丁
深夜十一点，丽晶酒店。
诺诺疲倦地坐在床前，酒店里灯光晦暗，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窗外，这座夜色的小城忽然下雨了。
从来到这座城市起，她就时刻感到坐立不安，仿佛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在暗中窥视。
这种被窥视的感觉，在今天路过高架桥的时候尤其强烈，那时天色骤变，阴雨绵绵，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从雨水中走出。
直到她急忙开车离开高架桥，回到酒店，这种感觉才淡了下来。
诺诺拉上窗帘，把酒店房间里的灯全部打开，灯光驱散了房间里的黑暗，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诺诺稍微安心了一点，就这样亮着灯，睁着眼睛，慢慢入了梦。
“踏踏踏……”
梦里，她又回到了那座高架桥，但她没有时间再次远离了。
马蹄声如雷鸣，倾盆大雨从天而降，某位存在降临了，雨水是祂降临的盛典，雷声、马蹄声和远古先民的吟唱声为祂奏响。
骑着八足神马的神祗从暴风雨中一步步踏来，祂的火焰蒸腾着漫天大雨，把无数雨滴化作白雾，白雾被风吹散而后再度凝聚，神明的光焰在白雾中一隐一现，仿佛呼吸。
“奥丁？”诺诺轻声说。
这位神祗并未报上自己的名字，可他全身上下都写满了奥丁之名。
在北欧神话中，这位主神骑着八足天马“斯莱普尼斯”，手持神枪“昆古尼尔”，在世界末日向象征毁灭的黑龙发起最终的挑战。
现在，北欧神话中的神王降临到了她的梦里！
诺诺战栗地退后，在这一刻，她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在灵视的世界中看到有人策马而来，带走了她的母亲的灵魂。
此刻，她惊恐地发现，那个人的影子跟眼前的神明的轮廓渐渐重合在一起。
是奥丁杀死了她的母亲！
“你终于来了。”
古老庄严的声音在暴风雨中传唱，仿佛一座看不见的门打开了，门的后面，高天上的神明在祂的神座上讲话，大地上万民匍匐。
神明在说：“你终于来了。”
如见故人归。
诺诺一步步地后退，她是“A”级混血种，经过卡塞尔学院的专业训练可以手劈巨石脚碎金刚，拿着一只机关枪就能大杀特杀。
但在奥丁的神威面前，一切人类引以为傲的武力和智慧都显得渺小。
威严恐怖的气息在天地之间弥漫，压迫得她难以呼吸，她曾追随昂热校长直面青铜与火一系的三代种，面对龙种的威压拔刀上阵，但从未感受过如此等级的威压。
在这种神威面前，不退后，就只有跪拜。
“你终于来了。”奥丁又说，祂的声音毫无起伏，但却透着故人久别重逢的语气。
祂并不靠近，但在奥丁之后，无数道黑影从高架桥走出。
难以想象一座高架桥竟然能容纳这么多的怪物，难道司机们从空荡荡的高架桥上穿行的时候，这些怪物都倒挂在高架桥底下休眠吗？
要是司机们知道，恐怕会感谢怪物不吃之恩吧？
诺诺转身登上自己的法拉利，点火就走。法拉利发出暴龙般的咆哮，红色的身影向着远离高架桥的方向疾驰而去。
但梦境的世界似乎被奥丁控制了，不论法拉利开出多远，都无法与奥丁拉开距离。
最后诺诺只能见到黑影将她团团包围，从高空看下去，就像是黑潮正在吞噬世界，世界上只剩最后的一点红光。
成群的黑影涌到车门前，疯狂拍打法拉利的车体，法拉利车身剧震，车窗玻璃迅速爆裂，但刀剑的清光压倒了车辆受损的哀嚎声。
诺诺拔出车里的刀具，一脚踢开车门，踩着黑影振身一跃，挥刀，劈斩，刀光斩飞了黑影的头颅！
卡塞尔的学生从来都是暴力狂徒，号称红发巫女的她自然是暴力徒中的暴力徒。
黑色的血在夜雨中挥洒，她看到黑影隐藏在面具之下的真实面目。
暴露在她眼前的是一张狰狞扭曲的面孔，长着斑驳的鳞片和异形的长牙，像是蟒蛇与人类头骨拼接而成的黑色艺术品。
“死侍……”
诺诺知道那是什么，她在学院也曾见过某些混血种的失控。
当混血种的龙族浓度超越50%时，人的心就会被龙的心替代，混血种从此彻底滑向龙的世界。
但人的血统却死死限制了混血种向纯血龙类的进化，最终混血种只会丧失人性，成为处于人与龙世界的夹缝中的怪物——死侍。
而作为死侍的首领，那位传说中的神王奥丁，无疑正是卡塞尔学院最终屠杀的目标——龙王！
或许古往今来卡塞尔学院背后的秘党一直都误读了北欧神话，他们深信北欧神话是最古老、最接近于世界真实的神话，希望能够从中寻找到龙族历史的蛛丝马迹。
但他们从未想到过，北欧神话不是人类的历史，而是龙族的历史，北欧神明不是人类的幻想，而是龙族的化身，而北欧神话史正是龙族的文明史！
这是震古烁今的发现，一旦这个成果公布出去，混血种文明都将迎来天翻地覆的大变动。
但现在这个惊天动地的大秘密恐怕要随她埋葬在这个梦境里了，诺诺无力地想。
在死侍群的团团围攻下，她很快就失去了战斗力。
混血种面对龙族终究是有极限的，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死侍群一步步逼近，而奥丁骑在八足天马上，冷峻地看着猎物逐渐落入网中。
她毫不怀疑这个梦境的真实性，当她被死侍吞噬时，她在现实世界也将死去，这是龙王的伟力，混血种们都深信不疑。
“汪汪汪……”
但犬吠声在梦里回荡，诺诺猛然仰望天空，有一位新的伟大存在降临了。
天上的阴云被撕碎，露出灿烂的阳光，连绵不绝的阴雨被天光灼烧成了雨丝，最后燃烧殆尽。
日出东方扫荡世界，高架桥在阳光下坍塌，死侍群在天光照射下燃烧成了焦黑的人影，奥丁在坍塌的世界中发出震怒的咆哮。
太阳升起了。
诺诺看到，在梦境的深处，壮硕的黑犬一步步走出，它口中吞噬着噩梦，身后追随着黑雾。
它每走一步，雷声和马蹄声便减弱一分，当它走到奥丁面前时，古老先民的吟唱声都中断了。
先民们闭口不言，叩首乞求神明的庇佑，但神明也自顾不暇，随后他们被黑犬背后的梦魇吞食了。
“另一个世界的强者，你与我并没有发起战争的缘由，只要你将她交给我，我便从此离去……”
奥丁开口了，发出令凡人耳聋的神音，但黑犬并不理会，而是将吞食的目光看向了神明，梦魇们蜂拥上前，跃跃欲试，试图将神明分而食之。
奥丁震怒了，祂抬起神话中的战枪“昆古尼尔”，向黑犬发起了进攻。
无形的碰撞在梦境中展开了，诺诺无法看到奥丁与黑犬的具体对抗，只能感觉自己的梦境正在剧烈颤动。
不知过了多久，碰撞停息了，奥丁发出震怒的咆哮，不甘地策转马头，从她的梦境中退走了。
黑犬漫步而来，那双潜藏着噩梦的眸子对上了她的双眼。
在与梦犬对视的这一眼中，诺诺在那一瞬间仿佛超越了自身的存在，从更高维度俯瞰这座城市。
她看到，城市的水中隐藏着另一个世界，只有在暴风雨之夜才能敞开，而受到神明认可的人，才能在雨夜有幸面见神明。
她看到，水中的神明试图通过梦境入侵现实，祂通过炼金术缔造的死人王国“尼伯龙根”已经笼罩了这座城市，在城市中建立了数个节点。
她看到，梦中的黑犬在夜色的城市中行走，它每走过一处，奥丁布置在城市中的一个坐标就会被它摧毁，数日之中，神明入侵的每一个节点都被它撕碎了。
黑犬在夜色中巡守，它守护了这座城市的梦境。
黑犬冲着诺诺摇了摇尾巴，转身离去，它要去其他人的梦境中溜达了。
“等等……”
诺诺伸出手想要叫住黑犬，但黑犬已经远去，梦境世界快速坍塌，她在酒店房间里睁开了双眼。
房间里灯火通明，如同白昼，一如她睡前的布置。
诺诺走到窗前，一把拉开窗帘。窗外的风雨不知何时已经停歇，夜色安静得让人相信，每个人都会有一个美好的梦。
迎着美丽的夜色，诺诺不由地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她走到洗手间洗了把脸，忽然发现，镜子里的那个人，笑容里带着久违的安心。
她要找到那条黑犬，诺诺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