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大明,望父成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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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成孤家寡人

说话间,朱常洛便往前一步站了出来。

“儿臣深以为然。”

朱常洛拱手,道:“张差闯宫行刺漏洞百出,供词又前后矛盾逻辑不通。”

“自行刺到今日已有二十余日,山东等地天灾还等赈济,辽东军情也迫在眉睫,朝廷该把精力向军国大事黎庶生民倾斜。”

“另外,当前的民间灾变如此严重,也不应杀生太重。”

“儿臣以为当只诛首犯一人,能起以儆效尤杀一儆百的作用即可,没必要大肆株连牵连无辜之人。”

说着,朱常洛便奉上了王安润色过的教令。

这教令仍保持了朱由校的大致意思,说来无非也就是朱常洛刚才说的那些东西。

王安只不过是为其引经据典,让人看起来厚重了些而已。

万历虽早已看过了朱由校的草稿,倒也让还是很快抬手让人取了上去。

翻看过后,才又送到了群臣手中。

在群臣传阅之际,万历终于开口了。

“太子宽仁忠孝,朕心甚为欣慰。”

“父子亲情血溶于水,岂可被奸佞所离间。”

“太子谋国之言,朕也自当听之。”

“那就依太子所言...”

万历的话才刚刚说到一半,群臣中便爆出了一声高呼。

“陛下英明!”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不说是前面的万历了,就是朱由校都被吓了一跳。

“这是?”

万历多年不上朝了,哪能认得谁是谁。

还不等左右回应,那人便从人群中挤出来的同时,随之又开口道:“臣都察院御史刘光复。”

“太子为黎庶所虑,这本没什么过错。”

“但太子乃国之储君,牵扯国本怎可儿戏。”

“行刺太子动摇国之根本,朝廷之事再如何紧迫,也不应在这个事情上如此草率结案。”

“张差纵使再怎么疯癫,又如何闯进皇宫大内?”

万历好不容易找到解决的契机,眼瞅着马上就能结案了。

刘光复轻飘飘的几句话,马上又让此事上升到了一个新高度。

“抢夺朕言,可为臣乎?”

万历虽有所不满,倒也还可以控制。

哪知刘光复非但没有退缩,反而还在继续往前挤。

“陛下执法不公,臣当冒死进谏。”

“张差行刺漏洞百出,如此结案怎能服众。”

“陛下当...”

这下,万历也终于不惯着了。

直接揭开帘子钻了出来,愤愤道:“圣母皇太后灵位之前,利口狂吠滋扰神位,人臣之礼何在?”

刘光复自从站出来那刻起,估计就没打算往后退了。

“圣母皇太后泉下有知,也当念臣一片忠义之心。”

万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上一次朝,却碰到了刘光复这种难缠的家伙,心中火气当即便腾腾腾的直冲脑门。

“闭嘴!”

“尔身为人臣却如此恣肆无忌,无君无父之徒哪来的忠义。”

彼时,刘光复已行至群臣之前。

次辅吴道南拉了拉他,意思是差不多行了。

怎奈刘光复好像没听见似的,梗着脖子继续道:“君父自在臣之心。”

“臣身为大明的风宪官,犯颜进谏当为臣之本分。”

“张差行刺实有不明之处,还需...”

大明的廷仗是挺厉害,但文臣同样不是好东西。

很多人都以能够被廷仗为荣。

活下来的,会被读书人奉为清流。

即便是不幸被打死了,也有的是人为之开书立传歌功颂德。

这些人的进谏,早就不分对错了。

只要是皇帝提出的事情,那他们都会群起反对。

就他们肚里所装的那点儿圣贤书,足够把皇帝的所有提议抨击到体无完肤,让御座上高高在上的皇帝连人都见不了。

这个刘光复怕也是做了这种打算。

他坚定不移的固执己见,非要让万历彻查此事。

要说没有一点儿以邀直名的心思,怕是连鬼都不相信。

不用皇帝发表意见,自有狗腿揣摩圣意。

眼见万历搞不定刘光复了,万历身旁的太监立马冲了出来。

对着还在滔滔不绝的刘光复,当即便拳打脚踢了起来。

文官阉党向来水火不容。

旁边的那些官员,又哪会眼睁睁看着刘光复被太监殴打坐视不理。

他们要是不管,明天就得有人反过来骂他们了。

太监殴打刘光复,文官有护着刘光复的,也有直接互殴那些太监。

总之,好端端的一个朝会,眨眼间便就变成了乱哄哄的菜市场。

万历鼓足勇气面见的朝臣,终究也还是没能让他尽善尽美。

没用多久,外面值守的锦衣卫终于冲了进来。

在他们的生拉硬拽下,才终于分开了那些人。

这些人估计早就相互看不顺眼,不过是借此机会出了心中恶气而已。

一个个冠带不整鼻青脸肿的,大红的绯袍都被扯烂了。

“那个...谁...”

“刘光复。”

听了旁边太监的提示,万历这才气吼吼的接着又咆哮,道:“刘光复利口狂吠、恣肆无忌,惊扰圣母神位,着锦衣卫从重治罪。”

谁不知道,彼时的锦衣卫早就成东厂附庸了。

而东厂向来善于揣摩圣意,万历现在视刘光复为眼中钉肉中刺。

刘光复到了锦衣卫,怕连明天都活不过。

“陛下!”

刑部郎中胡士相往前一步,站出来道:“刘光复言语失和顶撞陛下,纵使罪过再大也当交由刑部议罪。”

胡士相是浙党成员,在梃击案发生后,也曾参与了张差的审讯。

但因,齐楚浙党当初为与东林党相斗,曾在国本之争上支持福王朱常洵,也算是郑贵妃的同盟好友了。

因而,也是第一批提议以张差疯癫之罪迅速结案的人。

而现今,刘光复犯颜进谏已经捞到了清名。

胡士相也就顾不上再去管刘光复的进谏,与他当初的本心是否南辕北辙了。

政治场上,本不就是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吗?

他们阵营是不同,为了各自利益可以阴谋阳谋一起上。

但倘若利益相同的时候,却也不是不能握手言和。

更何况,现在也不是他要不要这利益那么简单的了。

刘光复经此一事已经博得了清名,无论结果如何都是板上钉钉的忠臣了。

反倒是他,倘若装聋作哑漠不关己,可就会成了与忠臣背道而驰的奸臣了。

随着胡士相此言一出,刑部尚书张问达,包括内阁首辅方从哲。

以及,六部的其他官员,六科都察院的言官们,全都纷纷站出来一致表示。

刘光复之罪再大,也当交由刑部议罪。

这些人有东林党,也有齐楚浙宣昆党。

但在此时,却全都变成了一党。

唯有万历一人,成了名副其实的孤家寡人。

这也是万历近三十年不愿上朝的原因。

说什么党争不断。

碰到和他有关的事情,这些人立马可以抱团。

说来说去,只有他才没党。

“皇爷爷。”

“孙儿以为胡郎中所言甚是,刘御史其罪甚大本心还是为公的。”

“唯有交由刑部议罪,方显皇爷爷赏罚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