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黑老大
马顺自从坐上锦衣卫指挥使这个位子,便一直将整个锦衣卫视为禁脔。
他也自诩慧眼,得意自己能早早抱上王振大腿。
王振当年对他有救命之恩,自打被王振从生死边缘救回一条性命,他便发誓余生一定效忠。
也幸得王振近些年在陛下面前护持,马顺的位子才如此稳固。
为了报答王振,马顺暗地里也为他做了许多见不得光的事。
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会有人从他手里,硬要抢出一份权柄。甚至还是锦衣卫最重要的那份权柄。
明白了其中关节,又有王振话里话外,透露出的支持。
马顺胆气自然壮了许多。
“王公放心,咱经营锦衣卫多年,虽不能保证锦衣卫一定是铁桶一块,水泼不进。但也不是随意一个什么人,就能轻易在里面捞食吃的。整个北镇抚司,咱岂能如此轻易,就让给其他人?”
王振满意的点头,示意他起来回话。
“顺子,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锦衣卫对咱多重要,北镇抚司又有多重要,自不必我细说。咱可以给您一句准话,只要你下定了决心,无论做何事,咱都替你兜着。”
“王公尽管放心,这姓徐的想理北镇抚事,那我就让他知道,这里究竟是谁说了算。”
“好!要的就是你这股精气神。”王振神色大震,甚是满意,忽转移话题道:“我让小宁子交代你的事,可都办妥了?”
“办妥了,办妥了!说来也巧,最近抓到一名采生折枝的畜生。身形样貌,还真就和最里面关的那位,有七八分相似。”
“采生折枝?”王振目露鄙夷,满脸嫌恶,继而大骂:“这种猪狗不如的东西,竟生出那样的样貌,岂不是老天不开眼?”
“王公说的是,采生折枝者,猪狗一样的畜生,该怎么处置都不为过。用他一身贱肉,去代替那位受过,也算他祖上积了大德了。”
两人说着话,已经进了北镇抚狱。
沿途一路,惨叫声,喝骂声,哭泣求饶声,不绝于耳。
王振虽已来过这地方无数次,但每次来,还是无法忍受这种压抑和血腥。
忍着满腹的恶心,二人停在最里面,一座厚重的铁门前。
马顺挥挥手,示意两名守门的牢卒将门打开。
一名牢卒上前,先是打开了铸有斗大狴犴的锁头。
接着另一名牢卒也上前,两人双手贴在门扇上,合力一处,将一扇厚重的铁门缓缓推开。
“王公请。”
马顺相邀王振,眼神示意牢卒退下,自己则走在前面,为王振领路。
铁门内是另一方世界,和外面的牢狱,似乎本不相关。
一条阴森的石甬道,两侧都是用巨石砌成,巨石上偶尔凿出几个坑洞,里面都燃着松木油灯。
长长的甬道,昏暗的火光,阴森森可怕,如墓道一般。
王振抬眼看去,心里生出一丝感觉,甬道的尽头,是幽冥的世界。
“咱每次到这里来,过后都得不自在许多天。”
马顺讪讪一笑,王振每次来,都会说这句。
数回之后,王振再提这句,他也就不发一言,只是默默领路。
等过了甬道,又有一道铁门,门上依旧是大狴犴的锁头。
这次,门前只站着一名牢卒。
“打开门!”
这名牢卒身体雄壮魁梧,即便黑袍黑甲罩身,也掩盖不住他满身疙瘩的爆炸身躯。
且这道铁门比之前那道,还要高大厚重一些。
但这名牢卒却只用一只手抵着铁门,长吐一口气后,整个身体似乎又暴涨了一圈。一使力,铁门很轻松的,就被推开了。
“两位大人请进!”
牢卒瓮声瓮气的说了一句,声音不大,但却似在人耳边炸响,震得人耳朵发麻。。
王振不由得多看了牢卒两眼。
马顺察言观色,指着牢卒说道:
“这牢卒,诨名黑老大,他家弟兄五个,他因为长得黑,又排行老大,就有了这个诨号。真实姓名,倒没什么人叫了。”
“他其他几个兄弟,长得都像他这般雄壮么?”王振饶有兴致的问了一句。
马顺摇摇头:“恰恰相反,其他四个,都是瘦鸡崽儿一般的身子,而且还都长得白白净净的。”
牢卒红着脸,憨憨的摸摸后脑勺,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王振一乐:“还不好意思了,这铁塔一般的汉子,倒是生了个小媳妇一般的性子。”
听见王振打趣,马顺眼睛滴溜溜一转。
“黑老大,今日放值后,去膳房领半扇猪肉,就说是我让的。”
黑老大搓着一双大手,脸上的笑容几乎压抑不住。
“多谢指挥使大人。”
马顺指了指王振:“你得感谢王公,他老人家夸你门推得好,这才赏你半扇猪。”
“多谢王公。”
王振一时起了兴致,问:“看你这样的身子,半扇猪够你吃几天?”
黑老大又一次红了脸。
马顺笑着回道:“就够他吃一顿。”
“只够吃一顿,那算什么赏?马顺,赏他两头猪。”
“还不快谢谢王公。”
黑老大‘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谢王公,以后您来这里,我还给您开门。”
王振大笑:“好,以后只要我来,都让你给我开门,开一次门,两头猪。”
马顺故意露出一丝苦笑:
“王公以后尽量还是少来,免得锦衣卫被他吃垮了。”
王振的笑声回荡在甬道中,仿佛这一刻,他忘了所有的不高兴。
他深深的看了眼,脸色依旧还通红的黑老大,对马顺说:“前面带路。”
进了这道铁门,里面又是一条甬道。
只是甬道的两侧和尽头处,各有一间牢房。
两侧的牢房如今都空着,只有尽头那间,从尺方大小的开口处,透过栅栏,能看见一丝微弱的亮光,从牢房里透出来。
两人来到牢门前。
这次,马顺从腰上解下一把钥匙,将牢门打开。
率先踏了进去。
王振站在门外,却没有跟上,而是继续立在原地。
马顺也不去管,刚将钥匙重新挂到腰间。
这时,一道沙哑的声音响起:“既是老朋友到访,为何却站在门外?何不进来一叙。”
马顺眯着眼睛:“什么老朋友,你又神神叨叨的说什么?”
那道声音又一次响起。
“王振,既然来了,你当真要一直站在门外,不和我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