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小山田黑石
小山田黑石做了一个梦。
在梦中，一向沉默寡言的父亲，向他讲述了一个和家族有关的秘密。
一个冷酷的秘密，一个残忍的秘密，一个疯狂的秘密……一个，执着于守护，还有爱的秘密。
在他的身体里，流淌着父亲的血液。
没有血型，不必担心排斥，它只会流淌在小山田家族的血管里，让他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人类”。
而他父亲的血液来自于他的祖父。
祖父的血液则来自于他的曾祖父。
四代人，依赖着这同一份血液，先后与四位不同的钢铁少女签订了契约。
这一切本应该在小山田黑石感觉自己时日无多，身体和血液开始产生排斥的时候，再由他来亲自传承给自己的儿子——但只可惜，他没有儿子。而且是刻意为之。因为这神圣而高贵的足以称之为人上之人，完美之人的血液……已经折磨了他足足二十三年的时光。
它是曾祖父的血，祖父从未感受过疼痛，父亲终年忍受着瘙痒，自己则始终忍受着疼痛。
够了……
够了，就这样吧。小山田家族对这座城市的奉献，就在我这一代结束吧……
……
但小山田黑石却做了一个梦。
在梦中，世界一片漆黑，唯有他独自一人跪坐在了黑暗之中，似乎正在等待着什么东西的到来。
渐渐地，黑暗中出现了一个人影，然后是浮现在那个人影背后的更大的影子，最后是又一道更加巨大的影子。
“你是谁？”
他问。
他跪坐在了黑暗中，他感到坐立不安，他怀疑自己看到的这三道影子正是自己的父亲、祖父、曾祖父。但他们，或者说是这三道逐渐重叠在了一起，因而变成了更加模糊、更加虚无的黑色的，完全就是纯黑色的影子却突然对他说——
“它”以他自己的声音，对他说：
【我就是你。】
***
小山田黑石从梦中惊醒。
醒来时，汗水浸透了他的后背，使得垫在他身下的白色床单，被染得一片潮湿。
“啊——！爸爸！你醒啦！”
蓦地，一个轻盈可爱的声音，从这张病床的床尾白被子处响起：
“你一直在睡懒觉呢！明明是大白天，明明平时都在说在忙、在工作，可现在却偷懒！哼。撒谎精。”
小山田黑石向床尾看去。
他瞧见了一个扎着精致编发双马尾的可爱小姑娘。
她是他的女儿，小山田希子，十一岁，平时很讨厌读书，但却非常喜欢射击标靶。
“老公，你醒了。”
在希子身边，则是一位穿着朴素办公装，笑起来有酒窝且笑容很腼腆、很甜美的棕发女性。
女人害羞地咬唇垂眸，她笑了一下，再轻轻点头，将新削好的苹果暂时放在了身边的一张摆放着果盘，果盘中有削好的小兔子形状的苹果造型的小茶几上：
“我和希子来得有些迟。因为她之前一直吵吵闹闹的，所以才比计划晚到了八分钟……”
“唉。”小山田黑石无奈地笑了。
他摇摇头，道：
“你还是这样，总把时间看得那么重干什么？”
说到这儿，小山田黑石深呼吸一口气，再撑起了身体，试图向前躬腰去抚摸自己女儿的头发。
“咦？”
但刚动了一点，他就冷不丁地怔住了。
“怎么了？老公？”女人歪了一下头，再有些困惑地眨了眨眼。
“……没。没什么。”小山田黑石坐在原处，再茫然地将右手从被子里抽出，还看了看自己的掌心。
可能是错觉吧？他这样想着。然后便尝试着握了握手。
关节没疼。
那种仿佛有什么虫子在血管里燃烧的灼痛感，也没了。
“诶？”小山田黑石瞪大了眼睛。
他这次扬起了双手，还将两手一起按住了自己的头，甚至还故意摆动了几次身体。
不疼。不疼？怎么还是不疼？？
“哈哈——！”他突然就笑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狂喜，突然冲上了他的心头。一种从未有过的感动，正在刺激着他整个人的意识，使得他飘飘若仙，就像是将要直接升腾到天空的最高处，升华为最壮丽的神仙！
“哈哈，哈哈哈哈！！萨蒂亚！萨蒂亚——！！希子！！”
小山田黑石扯开被子。快四十岁的他，直接生龙活虎的从病床上蹦起，再在狂喜之中从床上跳下，直接给了妻子一个熊抱。
“哎……你，这都老夫老妻的了，你突然干什么呀。”女人脸红了。
小山田黑石却不在乎这个！他甚至在抱住妻子，还亲了对方几口后，又将女儿从床尾处抱起身，还开始欢喜地连着亲起了这个小丫头的俏脸。
“mua，pua……爸爸，脏。口水脏死了。”
小山田希子用力闭起了可爱的小眼睛，还故意以嫌弃的口吻，来回将小手划拉起了自己的小脸。
“什么事这么开心呀？”妻子站在一旁，颇为好奇的问。
“是说了你也不懂的事！”
小山田黑石哈哈大笑着，将女儿放到了床上。这时——他突然从病床旁的床头柜处，听到了电话声。
于是，他便踩着矫捷而快活的步伐，一闪身凑到了床头柜前：“是说了你也不懂的事！哈哈！”
“唉……”妻子无奈地叉着腰，望着他还叹了口气。
而这时，小山田黑石也已经接起了电话。
“嗯，朴珍娜少尉是吗？嗯……我理解。你长话短说吧。”
“嗯…………死了。对吗？”小山田黑石脸色暂时变得凝重了下来。
“哦。”
“哦。”
“哦——？你说什么？！”而后，他的眸子突然亮了起来：“真的吗？你再说一遍！！他……他现在在哪儿？他现在还安全吗？”
“好。好！好。好好好好好！！”这一连串“好”说到最后时，小山田黑石已经完全把控不住自己脸上的狂喜：
“好——！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这样一来，地下水道很快就可以重建了！！”
“是，我明白。这一点是需要咱们的科学家，还有像你这样的乌托比昂专业人士来进行调查的——对。嗯，放心吧，我不关心你说的这种事。”
“可以。”渐渐地，小山田黑石脸上的狂喜之色得到了压制。
他竭力想要表现出冷静可靠的样子，但眼中的喜色却还是藏不住。他依旧很开心，甚至连本该凝重的语气中，也完全藏不住这份欢欣：“他们的葬礼将如期举行，我也希望他们能得到更高的军衔。毕竟，这是为了全人类而牺牲。”
“好的，我都明白了。”
“但是少尉，我希望你今后能完全服从我的指挥，等有了我的命令之后再去做事——否则的话……就不要怪我对你军法从事了。”
小山田黑石挂断了电话。
下一秒。他惊喜的转回身，再张开大嘴哈哈大笑，整个人像个老男孩似的一蹦好高：
“哈哈，太好了，亲爱的太好了啊！！英雄！咱们的英雄把地下水道摆平了啊——！”
“……唉，怎么又是你的那个英雄啊。”他妻子宠溺地瞧了他一眼，再略微翻了个蛮不屑的白眼。
“你不懂、你不懂。你真的什么都不懂——他是最好的，他是最优秀、最伟大最了不起的人，比我强一万倍！”小山田黑石欢欣得手足无措。他先是背手，再是抬手，然后又是收起手——但很快，这个男人就又像个孩子似的在病房中来回踱步，甚至连声音都是狂喜的：
“找、找个机会。我这阵子找个机会，咱们一起去吃个饭吧！”
他道：“然后，我做主。我要把希子嫁给他！”
“爸爸——！”小山田希子这时又趴在了病床上。才一听到父亲的声音，她就有些不开心的鼓起了脸颊：
“我以后要自己谈恋爱！才不要你随便做主！我是一个自由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