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孙臣死谏
“孙臣死谏!”
“巫蛊之术,乃杀人越货,玩弄权谋之术。”
“孙臣闻丛林毒蛇,触之七步必死。”
“孙臣闻沼泽毒蛙,触之一刻必亡。”
“孙臣闻深海有水母,触之一日必死。”
“孙臣闻南疆有蛊毒,养之害人。”
“巫蛊之术,本为害人之术,君子怀利器而防身,小人持制杖而害人,不可言刀剑为凶器而禁绝,不可言制杖为钝器而盛行,。”
“无论凶钝,为不正者得之,亦可伤人,可害人,可损人。”
“然世间刀剑禁不绝,流言不绝,以权谋私者更数不胜数,只得以法约之,以德感之,以毖防之。”
“尝闻巫蛊之术,源自舜帝,煮土为盐,玄妙无比,实乃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今时再看,不过煮土盐而得盐,添之食物令其美味,便被以神玄待之。”
“自陛下以来,行将差错,一叶障目,以巫蛊之术废陈皇后,孙臣今日,死谏陛下,为陈皇后平反巫蛊案!”
“过往不可追,陈年之事无证可查。”
“是以,孙臣今日以身饲巫蛊之术,自昨日起,至二十六日,刻五百六十尊人偶,以诅咒孙臣。”
“孙臣诅咒自己,断子绝孙。”
“孙臣诅咒自己,喝水呛死。”
“孙臣诅咒自己,被陛下刀斩。”
“孙臣诅咒自己,从台阶摔死。”
“孙臣诅咒自己,家破人亡。”
“孙臣诅咒自己,出恭被臭死。”
“孙臣诅咒自己,被天雷劈死。”
……
“五百六十道诅咒,无一重复!”
“今日孙臣抬棺入宫,若被以此诅咒之言任何一种方式诅咒而死,孙臣便以身伺巫蛊之术,请陛下天下查绝巫蛊。”
“若孙臣不死,便可证巫蛊之术乃人祸而非天祸,乃心术不正之人以玩弄权术。”
“陛听之任之甚信之,非君王所为,乃受人蒙蔽。”
“孙臣死谏,巫蛊之术,乃杀人越货,玩弄权谋之术!”
轰隆隆!
宣室殿前,刘进声声震天。
言辞犀利。
没有半分退意。
更无半分怯意。
死谏汉武帝。
平反以巫蛊之术而判的陈皇后巫蛊案。
身前。
一个又一个渗人的人偶,上面写着刘进的生辰八字,写着诅咒刘进在七日内各种死法。
“孙臣死谏,请陛下为陈皇后,平反巫蛊案。”
这一刻。
大汉的天都似乎塌了。
殿门敞开的宣室偏殿内,汉武帝阴沉沉坐在龙榻上,笔直而端庄,面色肃寒带冷,眼带凶厉的听着传进偏殿的刘进死谏声。
死谏!
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有听到过死谏这两个字的。
“这么说,满城木偶,是刘进所放?”
汉武帝低沉的问道。
整个宣室之内,无人应答。
哪怕是一向受宠的黄门苏文,也在此时匍匐在地,不敢吱声。
诺大的殿内犹如冰窖一般寒冷。
捅破天了。
“真的要捅破天了!”
光禄勋府衙,这一刻噤若寒颤,数百名吏员屁股已经坐出钉子了,可不敢挪一下,装模作样的整理文书。
所有人的灵魂都像是在颤抖,笔杆子都拿不稳了。
皇太孙刘进发动巫蛊案,诅咒群臣,诅咒自己,死谏陛下,为陈皇后巫蛊案沉冤昭雪。
这一刻大汉的天塌了。
陈阿娇,在大汉王朝近乎于一个禁忌的存在。
没有人敢提及这个名字和这件事。
而现在,皇太孙不仅要提,还要平反。
这件事牵扯的太深了。
“在劫难逃!”
霍光眉头紧蹙的摇了摇头,对着对面坐着的张安世轻声一叹:
“汉以孝治国,天下尽知,皇太孙大规模无差别的诅咒,若是放过陛下,放过太子,或许还能拯救一番。”
“可偏偏,皇太孙连同陛下,甚至还有陛下一起诅咒,怕是会受尽诟病!”
“重提陈皇后旧事,无异于数落陛下的犯过的过错,这都是已经翻篇之事,是非对错已经不重要。”
“死谏逼宫,这对陛下来说无异于无视陛下威严。”
“此三,皇太孙怕是收不了一个场了。”
霍光微微一顿,继续道:
“只是,着实想不明白,为何要这么做,陈皇后与他并无干系,甚至应有宿怨!”
“而行巫蛊之术,就更加匪夷所思了,好端端的,皇太孙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令人费解!”
说罢,霍光带着疑惑的目光盯着张安世。
他和太子宫联系不多,自然不太清楚刘进所谋划的是什么。
但这巫蛊一案,张安世的亲哥哥参与其中,张安世多多少少应知道点什么。
他抛砖引玉。
就等张安世的一得之见了。
“霍兄你也知道,我虽与家兄同出,但自从家兄投入太子门下,便没有过多交流,也没有再干涉过家兄任何事。”
张安世话锋一转,低声道:“不过,前日倒与家兄稍有交流!”
“还记得公孙敬声一事吧!”
“嗯!”霍光点头。
二人自小便是好,先后进入光禄勋,志趣相投,也是知晓张安世和太子宫是什么情况。
“或许霍兄还不知晓,当日太子进宫,实为向公孙敬声表功,结果太子阴差阳错,以马政之议切入,引得陛下震怒,太子被禁足。”
“而公孙贺本来是去向陛下苦诉,结果太子在先惹陛下震怒,公孙贺慌乱之中,以捉拿朱安世来为公孙敬声赎罪。”
霍光眉宇暗锁,微微思衬,眸光一惊,“好一个表功诉苦。”
“军饷之事,虽有挪用之嫌,但在陛下这里,反而并无降罪之意,只是事涉太子,又有不少大臣咬着不放,公孙敬声这才惨遭牢狱之灾。”
“倘若千余大宛母马由太子敬献于陛下,届时北军说得过去,对朝臣又能有交代,甚至,还能讨的陛下欢喜。”
“至于公孙贺,除非谋逆大罪,若不然,恐怕在大汉王朝,没有人能撼动公孙贺的地位了吧,陛下虽严厉,但也不是薄情寡义之人啊!”
“这不失为良策,解公孙敬声之危,但奈何……”
“倒是不知是何人出谋划策,倒是令人唏嘘啊,太子麾下总算是有谋士了!”
霍光说着,盯着张安世,猛然一惊,不由隔着墙看向宣室方向。
此时此刻,张安世提及此事,绝不是闲谈。
“世安,你不会是说,是他?”
“就是他!”张安世不由点头。
霍光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就说,太子突然妄议马政,着实令人费解,这其中,竟有这般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