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回家
苏秦十三岁离家，一直师从鬼谷子，后来与孙膑一同去了魏国投靠庞涓。马陵之战后，庞涓战死，苏秦又投在秦国师兄卫鞅门下，成功谋取商地。他本以为可以在秦国闯出一片天地，想不到秦孝公嬴渠梁身死，新主上位的第一件事便是杀卫鞅。
苏秦在外漂泊十余年直到今日，竟然落得身无分文，并且还是以戴罪之身逃离秦国的结局。
曾经在几位师兄门下，他一直以为可以依靠师兄们的地位，再靠自己的能力出人头地。虽然庞涓、卫鞅最终身死，但是总算名重一时，不负此生，这让苏秦既敬仰又有几分嫉妒。
不敢奢望如日月之辉，也不要求如恒星长明，哪怕只是如流星一闪而过，在世间留下一瞬的痕迹，便也不负今生了。
前方的路该怎么走？此刻的苏秦十分迷茫。考虑多时，他认为只有先回家，再向鬼谷师尊学习请教。
掐指一算，苏秦已有十多年没有回过家了，这些年，他和家里只是书信往来。但自己一直在漂泊，和家里又能有多少联系呢。
一路上，苏秦饥餐渴饮，等到达洛阳的时候已然蓬头垢面，不似人形了。看着熟悉的城墙和一草一木，苏秦忽然觉得万分惭愧。离别前的豪言壮语，如今都成了笑话。
苏秦转身到城外河边洗洗脸，整整衣服，再看河中的倒影，竟快认不出自己了。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家总是要回的。
想到这里，苏秦终于鼓起勇气进入洛阳城，朝着家的方向走去。路上他以袖子遮面，生怕被别人认出来。
“咚咚咚！”走到家门口，苏秦还是上去叩门了。
“谁啊？”开门的是多年未见的娘亲。她没看清苏秦的模样，继续问道：“你是？”
“娘，秦回来了！”苏秦倒头便拜，三叩首把地磕得咚咚作响。
“哎呀，我的孩儿，你回来啦！老头子，咱们儿子回来了，你快出来啊。”
“不就是儿子回来了嘛，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是苏岩、苏厉还是苏代啊？”原来苏秦在苏家排行第四，上面还有三个哥哥。
“都不是，都不是，是季子！”
父亲还没出来，苏秦就冲到家里跪在父亲的面前喊道：“爹，是秦回来了！”话没说完，苏秦的眼泪就已经流了下来。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苏秦和爹娘三人一起抱头痛哭。多年别离之情在今日终于得以纵情释放。
父亲看着苏秦的衣服，十分心疼地说：“你怎么就穿了这身衣服回来了？这些年过得苦吗？”
“孩儿这些年和庞涓、卫鞅几位师兄一起，过得还算不错。只是前些日子在秦国发生了一些事情，让孩儿几乎沦为阶下囚。能够回来，已经是万幸了。”
老母亲听了这几句话，更加心疼起来，说：“我的儿啊，你怎么能做错事让人家抓到牢里，吓死为娘了！”
老父亲拍了拍母亲，说：“先别说这些了，你看他这样子，快去找身衣服给他换上。我去买点酒菜，咱们坐下来好好聊聊。”
晌午时分，苏秦洗漱完毕，换上像样的衣服，整个人焕然一新。苏厉、苏代两个哥哥也回到家中，一家人多年来第一次团聚，殊为难得。苏秦给他们讲述这些年的经历，听得两位老人嗟叹不已，两个哥哥却是激动万分，一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模样。
这几天，苏秦没事就帮帮家里做农活。苏家在洛阳一带算不上大富大贵，但也是小康家庭。这天，苏秦刚刚外出归家，看到母亲正在往屋中端茶。
“娘，家中有客人吗？”
“是啊，你父亲的朋友来了。你快来招呼一下。”
苏秦端过茶水进屋，见一对和父亲年龄相仿之人，像是夫妻。三人相谈甚欢，他便上前敬茶：“叔父、叔母，苏秦给您两位敬茶了。”
“哎哟，大哥，这就是你常年在外的季子吗？果然出落得一表人才啊！”
苏秦身高七尺半，面如冠玉，目似朗星，一副美男子模样。
“哎呀，过奖啦！闯荡多年，也没什么大出息。”
“唉，这年头，敢闯就不错啦！孩子，你怎么一个人，令阃何在？”
苏秦答道：“惭愧，苏秦尚未婚配。”
老妇人听完一惊：“按照年龄推算，你都二十七八岁啦。你那三个哥哥可都有孩子了，你怎么能还没婚配呀！”说完，她转头看向苏秦母亲，把苏母看得浑身不自在。
苏母赶紧说：“没有没有，他只是这几年在外求学，无暇考虑这些，所以耽误了下来。老朋友啊，你要是有合适的姑娘，可要给我们家季子介绍介绍啊。”
老妇人说：“哎哟，这个年龄可不好找咯。不过你放心，就咱们两家的关系，我一定会上心的。”
“那可多靠你了。”
苏秦只觉一阵尴尬，回来之后爹娘和兄弟也都说过这些事，但是感情哪里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不过在洛阳，男子十多岁就结婚生子，拖到二十多岁还未婚配的确实是太少了。这样的男人不是家里太穷，就是自己有什么问题。
这几日，苏秦天天在家中，接触的都是小城百姓，总觉得无话可说，自己也无所事事，便想尽快去拜见恩师鬼谷子。隔天苏秦收拾收拾便要起程，父亲看到后，问起他的去向。
“我想去云梦山，去看看师父。”
“去见他做什么？跟他学了那么多年也没见学到什么。让我们十多年见不到你不说，前些日子你混得一身破衣烂衫跑回家来，人不像人，还不接受教训！”
“哪是这么回事，他总是我的师父，不去看望不合适。师父的弟子个个都是人中豪杰，像孙膑、庞涓师兄都是闻名天下的人物！”
“人家是人家，你是你。你就在家好好待着，别瞎跑，更别去见那个鬼东西。这么多年了，自己有多少斤两自己还不清楚吗？”
苏秦一看老爹不好说通，赶忙上前鞠一躬，说：“我就知道爹会同意的，我这就见师父去！”说完，他拔腿就跑。老爹在后面大喊：“我哪里同意了？你给我回来！兔崽子，好的没学会，也不知道都学了些什么！”
苏秦头也不回地跑远了。漂泊多年，他对鬼谷子更加敬重，有时觉得自己如果可以多随师父学习几年，也许不至于有今日。
云梦山一如往昔，峰峦叠嶂，山起云浮。鬼谷子在山中更为这座山增添了一丝仙气，令人肃然起敬。苏秦沿着熟悉的山路攀爬而上，不一会儿就到了师尊住处。只见住所外面松柏环绕，树下有石桌石椅，一人正端坐独酌，一派仙风道骨，苏秦见了倍感亲切。
“师父，苏秦回来了！”苏秦纳头便拜。
眼前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人称“鬼谷子”的玄微子，亦被人们称为“王禅老祖”。
“我早就听说卫鞅身死秦国，猜到你肯定会跑回来，所以等你多时了。”
“师父，是弟子无能。”
鬼谷子上前扶起苏秦。
“这些年，为师也是道听途说，对你们的事情只略知一二。来，给为师讲讲你们下山之后都经历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