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医院风波

恐惧的种子，在我心里发芽，茁壮成长起来。记忆就像一颗小石子，被它顶翻，消失不见。我看见光一圈一圈地氤氲开来，我脑海中一片空白。

我猛地睁开了眼睛，一声惊讶率先传来。

“啊！这个人怎么突然睁开眼睛了！”

我看见白色的天花板，我转头朝着旁边看去，不知道被谁带到了病房里。我坐了起来想下床，但手腕传来一阵异响。我被铐在了床上，我没法离开。

发出尖叫声的人是护士，她没理我，见我醒了，快速地朝着病房外面跑去。我记得自己在昏迷之前被“他”打了一针麻醉药，之后的事情我什么都不记得，但之前的事情我记得很清楚。

我记得，“他”来了。

我记得那个声音，也记得那个背影，这些东西在我脑海中不停地循环播放，像一场无法破解的幻境。

很快张云逸跟李家山走了进来，我看着他们立马说道：“‘他’来了，就在这里，快去抓他啊！”

可张云逸跟李家山却恍若未闻一样，这让我很气愤，我怒道：“快去啊！别让他跑了，快去封锁医院啊！快去搜查啊！”

张云逸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少安勿躁，这才解释道：“来不及了，你被人注射了大量的麻醉药，你已经躺了一天一夜了。”

我猛地呆住了，我揉着脑袋惊诧地问道：“周志伟呢？”

李家山叹了口气，回道：“失踪了！”

我更加惊诧了，我不相信，我说道：“什么叫失踪了？那么大一个活人！被手铐铐着！怎么可能会失踪呢？医院里有那么多警察，到处都是监控，怎么会失踪呢？”

张云逸再次按了按我的肩膀，回道：“你冷静一下，别激动。我们现在已经在调查了，但整个事件都是一个谜，我们也不相信，一个大活人会消失在到处都是警察的医院里。你先想想，你昏迷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点头回道：“赵云龙犯了一个十分严重的错误，他把周志伟带到你们铐我的那个候诊室，然后将周志伟铐在桌腿上，转头就走了。他有私心，他想让周志伟因为潜逃被击毙，所以不仅没有铐牢，甚至连看守的警员都调离了。正是因为这样，才给了‘他’可乘之机。”

李家山点头回道：“这些赵云龙已经认错了，他在罪犯失踪的第一时间就向组织承认了错误，并且主动接受组织调查，目前组织已经对赵云龙停职调查了。这给我们警务人员敲响了警钟，绝对不能让一己私心，影响法律赋予我们的义务跟职责。”

我叹了口气，事后的任何处置都无济于事，我说道：“‘他’穿着医生的白大褂，我一开始没注意，以为是来给我检查的医生。当他给我注射完麻醉药后，跟我说辛苦了，然后转身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是‘他’。可惜一切都来不及了，我不知道我的身份目前有没有暴露。”

李家山安抚道：“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应该尚未暴露，否则你早就被杀人灭口了。你不用担心，我们已经安排了足够多的警力，二十四小时保护你的人身安全。王队也在开会讨论，是否需要暂时停止你的任务，你提供的线索已经很多了，我们需要时间调查。”

我只觉得惊恐，“他”到底是谁？“他”是如何在那么多警察的眼皮子底下，带走一个重犯的？

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坚持问道：“医院的监控都看了吗？”

张云逸叹息道：“因为赵云龙的私心，所以看守的警力几乎为零。事发当天的监控，全都被人为破坏了。”

我很生气，我怒道：“对医院环境这么熟悉，还穿着医生的装扮，说明就是医院的内部人员啊！你们有没有把所有医生都抓起来审问？”

李家山摇头道：“我们是警察，医院的医务人员虽然有配合我们调查的义务，但是我们也不能妨碍医院的正常工作。但我们至少可以确定一点，对手是一个智商很高的危险人物，他比我们想象中要难缠得多。我们已经向省级单位调派了专家，等分析结果出来吧。”

我躺了回去，忽然想起一个人来，立马问道：“徐志强情况怎么样了？”

张云逸回道：“你的线索是错的，徐志强的检测报告显示他并未吸毒。”

我使劲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我感觉到很失落、很失败，张云逸安抚道：“冷静点，着急没有任何用处，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李队李队，收到请回答！”

李家山的对讲机忽然响了，他拿出对讲机回道：“我是李家山，请讲。”

“李队，王霞的死亡有了新的发现，十分紧急，法医想立即见你。”

“会议室见，我马上到。”

李家山话音还未落地转身就朝着外面走去，我看着李家山离开的背影问道：“王霞的死因还未确定？”

张云逸回道：“初步结果早就出来了，但作为法医，需要给出所有的检测结论，这是他们的工作基准。”

我再次想起徐医生来，连忙问道：“徐医生怎么样了？”

张云逸回道：“已经安全了，也被转移到昆明市人民医院了，但我不建议你去探望。”

我点了点头回道：“我不会去探望的。周志伟失踪了，是不是很麻烦？”

张云逸点头说道：“赵云龙的职业生涯也许会因此结束，他是个十分出众的战士，但可惜私心太重。他想让周志伟被枪毙，结果闹了这么一出。周志伟失踪了，所以关于他的线索也随之中断了。保山的案子背后有一条关于境内外毒贩的线索，也因此彻底中断了。”

我回道：“不可能就这么失踪了！哪怕是死了，也能找到尸体啊！医院的监控被破坏了，那医院周边呢？我们不是还有天眼吗？”

张云逸抬起头，忽然看着我，她眼里布满了血丝，看起来很久没有休息过了，她回道：“你昏迷的这段时间，我们已经抽调了医院为中心方圆五十公里的所有监控录像，二十四小时没有休息地全都查看过了。”

我诧异道：“没找到吗？”

张云逸摇头道：“所以这就是他的恐怖之处，一个大活人被他变没了，我们竟然连他是谁都不知道。”

我忽然响起萧京西的话，我回道：“萧京西说他无所不能，我一开始是存疑的，但现在我相信了。”

张云逸却笑道：“这世上没有人是无所不能的，他只是想到了一种我们暂时没想到的方法，只要我们也想到了就一定能找得到他。”

我正要说话，李家山忽然从外面走来，他看上去十分焦急，人还没进来，就举着手里的报告说道：“重大发现！”

张云逸当即问道：“什么发现？”

李家山把手里的报告递给张云逸，端起桌子上的水咕咚咕咚灌了好几口，我看见他的手在颤抖着，我忽然觉得惶恐起来。我知道李家山有多稳重，能让他双手颤抖的事情，那会是什么事情？

张云逸看着报告，渐渐地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我看着她不停变幻的脸色，忍不住催促道：“到底怎么回事啊？你们倒是说啊！”

张云逸回道：“王霞的真正死因是谋杀！”

我整个人彻底愣住了，我知道张云逸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你确定？”

张云逸点头回道：“法医的工作都是十分严谨的，不可能出错的。王霞是左撇子，但注射毒品的手臂是左臂，这很不合理。而且法医的报告显示，在王霞死亡前，她已经做了剖腹产的宫口手术，一个马上要生孩子的人，怎么会给自己注射过量毒品？”

张云逸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尖刀，狠狠地插进我的心里。

李家山拍着我的肩膀说道：“最致命的不是毒品，而是失血过多，她体内的血管被人为切开了……”

我猛地吼道：“别说了！”

尽管我曾设想过，如果真的一切都跟我想象的不一样会如何，但当这一切真的来临的时候，我还是无法接受。

尸检的结果是对的，尸体是不会说谎的。

尸体！

对！

尸体！

我猛地抬起头来，我突然想到了什么，我瞪着李家山跟张云逸问道：“医院的尸体在哪里？”

他们一开始有点茫然，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停尸间！”

“‘他’在停尸间！”

方圆五十公里都没找到周志伟的踪影，而只有核心之中的医院监控设备被破坏了，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周志伟仍旧在医院里！

一个活人也许无法悄无声息地隐匿起来，但一个死人却可以很容易就藏起来。

将尸体放进停尸间，只要没人来认领，藏十年都不会有人知道。李家山跟张云逸听懂了我的话，所以他们立即开始行动了。

张云逸依旧铐着我，带着我一起朝着停尸间走去，李家山立即打开对讲机说道：“各单位注意，立即封锁医院所有出入口，任何人员出入医院必须经过我的允许。现在起，各单位进入紧急状态，突发情况，重复！……”

“收到！”

……

我们一路穿过医院走廊，我看见警察也都开始行动，我主动要求带着我前去的。因为我记得那个背影，也记得那个声音，只要让我看见“他”，我就能一眼认出来！

我们到达停尸间的时候，警务人员立马递给李家山一份报告说道：“李队，根据您的要求，我们已经取到了二十四小时内的入库记录，停尸间所有相关工作人员也都全部被控制了，可以随时配合我们展开调查。”

李家山一边点头翻阅着入库记录，一边朝着我们说道：“进去再说。”

我们进入停尸间，一股极其浓厚的福尔马林的味道瞬间扑面而来，尽管我已经多次嗅到过这种味道，但此时已经十分想呕吐。

这种味道在徐医生身上以及“他”身上都出现过，徐医生是医务人员，他也极有可能是医务人员，即便不是医院人员，也一定是常年跟尸体打交道的人。

我环顾了一圈沉闷压抑的停尸间，四周都是巨大冰冷的铁柜。

李家山将入库记录的报告递给身边的警务人员，随后命令道：“打开二十四小时内所有入库的停尸柜！”

警察们开始有序地工作，铁柜一个一个被打开，无数裹尸袋暴露在我眼前。我无法抑制自己去想象裹尸袋里冰冷的尸体，我想逃避，尽管我知道这些人已经死了，但内心仍然十分抗拒，我害怕尸体。

警方分工有序，有人负责开柜，有人负责打开裹尸袋，工作效率相当高。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被打开的裹尸袋越来越多，却依旧没有发现周志伟的尸体。

张云逸皱眉走到最角落的位置，打开了那个停尸柜，随后说道：“如果是我，藏东西一定会藏在最不显眼的地方。”

那个停尸柜的裹尸袋看起来跟其余的不太一样，张云逸猛地拉开了拉链，那一瞬间，所有人都惊呆了……

我看着映入眼帘的尸体，那是周志伟，他脸上的神情依旧保留着生前最后一刻的样子，惊恐得无以复加。他的头部仍旧是完好的，可是他身上却只剩下一副骨架。从颈部以下的肉，都被人用刀一片一片地割掉了。我可以从他脸上的神情推断出，他被割肉的时候，仍旧是活着的。

李家山见到这一幕，立即下令道：“立刻封锁现场，所有相关人员全部带到审讯室等候审问！”

有几名警察仿佛得到特赦一般，很快就捂着嘴巴跑了出去，李家山狠狠地继续说道：“失职！全都失职！不只是赵云龙，我们也失职了！罪犯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解剖了犯人，还能全身而退，可我们却全然不知！”

张云逸似乎一点都不害怕尸体，她皱眉盯着周志伟的尸体，突然说道：“李队，周志伟的脏器丢失了，心脏以及肾脏都被拿走了，我怀疑他们除了贩毒还走私人体器官！”

李家山回道：“这群王八蛋，简直是无法无天，无论如何我们都要抓捕他们！”

我靠着铁柜，我感觉我身体里的力气一点一点地流失了。我内心的惊恐，张云逸跟李家山无法感同身受。

周志伟被人活生生地解剖了，我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他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给我打了一针麻醉药。此时“他”带给我的惊恐，比让我直面死亡更胜一筹。

如果我的身份暴露了，或者“他”想处理我，我不会比周志伟的下场好多少。我不敢去想，周志伟到底经历了什么，他是如何看着自己的血肉被人一刀一刀割掉的。

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这让我下意识地朝后挥拳打去，张云逸惨叫一声让我清醒过来，我看着被我打倒在地的张云逸，我很慌乱，我知道我此时的表情看起来十分狰狞。

张云逸从地上爬了起来，她笑着对我说道：“冷静点，别激动，没事的……”

我抱着头蹲到地上，我忍不住抽泣起来，我脑袋上那个凹进去的窝，让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我哭道：“他们都是一群魔鬼，是恶魔啊！杀人、溶尸、解剖，我要面对的都是这种魔鬼啊！我以为徐医生是好人、是天使，可是她却是个烟鬼，我以为我能改变这一切，可是我什么都做不了，我有什么用？”

张云逸也蹲了下来，她摸着我的脑袋，柔声道：“我知道你的感受，我们都跟你一样，但是自我怀疑是没用的，只会让他们更加猖獗，我们要争取每一分每一秒，不给他们任何喘息的余地，尽快抓捕他们，交给法律审判！”

李家山抓住我的手，将我拉了起来说道：“站起来，去指认相关医务人员，‘他’可能就藏在其中，只要抓到‘他’，一切都是值得的！”

我擦掉脸上的泪水，我没说话，沉默着朝着外面走去，刚出停尸间李家山就给我戴上了头套。路线早已被警方清扫过，他们在确保我的人身安全，让我不会暴露。可我心里感觉，这样做毫无意义，我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我的一切都被“他”看在眼里。

我不惧怕死亡，我惧怕的是死亡的方式……

他们把我带到了警察局，我坐在审讯室的玻璃后面，看着他们把相关的医务人员一个个都带了进来，各个角度让我观察，甚至连声音都让我去辨认。可惜，“他”不在这里。

李家山叹息着抽出烟来，但很快被张云逸夺走了，张云逸说道：“这里禁止吸烟！”

李家山无奈地抓着自己的头发，说道：“我闷得慌！”

张云逸回道：“我知道你的感受，我们都一样，但越是这种时候，我们越要保持冷静。我们虽然没能完成任务，但我们也获取了很多有用的新线索，我们甚至可以锁定一部分犯罪嫌疑人的身份！”

张云逸站起来走到我身边，继续说道：“那位徐谦韵医生就十分可疑，我们会调查所有关于她的资料，而你，仍旧是219专案中最重要的一环，我希望你能正视自己，重新振作起来，不要被罪犯打倒！”

我看着张云逸，她眼神很坚定，哪怕在我跟李家山都无法抑制地沮丧起来的时候，她依旧那么坚定。

李家山重新掏出烟来，他抽出一支烟放到我嘴里，但张云逸很快就夺了下来说道：“解压不一定需要抽烟！”

李家山很无奈，他看着张云逸说道：“你来当我上司行不行？我怎么会当你上司呢？”

张云逸依旧严肃地说道：“请拿出你的专业性！”

我不想听，我只好说道：“够了，你们不用想尽办法来缓解我的压力。尽管我内心无数次响起放弃的声音，可我也明白，我走上了一条不归路，我回不去了。”

李家山深呼吸道：“你越来越聪明了，我只是想让你明白一个道理，是人就避免不了会有焦虑的时候，我们都会觉得累，但我们不能放弃，不能累了就去休息，我们是没有回头路走的，我们只能一往无前地走下去，直到将所有罪犯绳之以法！”

外面响起敲门声，我看见一个警察拿着一份资料走了进来，他把资料递给了李家山，那是徐谦韵的资料，我看见上面写着徐谦韵的名字，我终究还是要面对那个真实的徐医生了。

她究竟是一个善良的天使，还是一个恶毒的魔鬼，答案总会水落石出的。

李家山翻阅着资料，看完的就顺手递给了我。我看着面前的一叠照片，很温婉，看上去很像善良的天使。

张云逸一边看一边说道：“从资料上来看，徐谦韵没有任何污点，太干净了！”

李家山回道：“她爹的身份那么高高在上，弄干净自己女儿的履历太正常了。我们现在就可以指控徐谦韵，但如果王霞的死亡真相一旦被当作徐谦韵谋杀的证据，我们就不能再继续获取她身上其余的线索了。”

我叹了口气，说道：“我会揭开她脸上的面具，让她暴露在阳光下的。”

他们似乎就在等我这句话，闻言张云逸顿时兴奋道：“我希望你能保持专业性，想想赵云龙！”

我知道她的话是什么意思，我点了点头。我应该当一个沉默的旁观者，将自己看到的犯罪证据上报给警方，让罪犯得到法律的审判。

想在地狱里活下去，只能做一个没有感情的人。

“徐谦韵，二十七岁，妇产科主治医师。毕业于云南医学院，业余爱好小提琴，八岁时获得过少年班小提琴表演赛第一名，重点是与她一同参赛的人有如今省级小提琴演奏家！”

“徐志强，五十六岁，中国外派医疗支援队队长，心外科专家，没有留学经历，但取得过重大研究成果。云南医学院教授，云南大多数医院都有他的学生，人际关系强大，被扣押期间，无数人曾来担保。”

我看着张云逸在做介绍，照片上的徐谦韵，小时候更好看。脸上的笑容很纯真，可我印象中的徐医生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几乎从来都是冷冰冰的。

王海波收起资料，说道：“组织已经批准了继续关押徐志强的申请，这件案子务必彻底打掉219贩毒集团。他们能在警方眼皮子底下犯案，这是对我们的侮辱！我们一定要将他们绳之以法！保山方面需要作出深刻自我反省。”

李家山接着说道：“保山已经在做全员检讨，赵云龙这一次应该会被降级处分！”

王海波回道：“如果我们组织里有赵云龙这种人，我就让他立马收拾东西滚蛋。个人情感绝不允许带入工作里面，我们要引以为戒！”

我看见张云逸跟李家山点头，我也跟着点起头来。他们没有对我发布新的任务，现在一切都是一团乱麻，他们需要整理出新的切入点，重新掌控局势。

王海波说道：“关于这次的案子，专家组讨论后给予了三点重要信息。第一，我们内部的信息被泄露，也许跟专案组无关，是保山方面泄露的，也可能是配合我们行动的国外联合执法警务人员，但无论如何，这是一个重大的隐患，务必尽快解决，否则我们将一直处于被动局面。”

李家山说道：“对手十分了解昆明市的检查关卡，他们可以完全避开警方的检查。这一点十分严重，这让警方的检查站毫无作用，我们已经通知他们自查了，但目前仍未收到反馈。”

王海波点头继续说道：“不仅是他们，我们也要展开自查工作。尤其是保密这一块，务必做到最好。专家组给出的第二个信息，就是关于对手身份的，他可能是医务人员，至少有医学经验，对于各大医院的内部环境极为熟知，但应该不是医院在职员工，至于更加具体的，则需要我们自己探索。”

我听到这里，忍不住说道：“制药公司的人。”

张云逸立即反应道：“我跟杨翔之前讨论过这个问题，我们推测对方可能是制药公司的人。”

王海波闻言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怒道：“这么重要的信息，为何不第一时间上报？”

张云逸低下头，解释道：“当时只是初步推测，我还未来得及上报，就出现了突发情况！”

王海波仍旧很生气，怒斥道：“胡来！一个电话就能上报的事情，竟然能拖到现在！这是因为你没有重视，李家山，务必用最快速度，把跟市人民医院有来往的所有制药公司的资料都给我找来，一个个排查，任何可疑人员都不要放过！”

李家山点了点头，看着生气的王海波，两人都不敢再说话了。

王海波摊开桌子上的一堆照片，继续说道：“专家组根据我们最近缴获的毒品，从纯度到种类，得到了一个十分可怕的事实。新纪元一号跟二号的批次是不同的，新纪元一号到二号的提纯，从十年前每年约一公斤的量，到现在每年约一百公斤产量，而且这个数据依旧在上升，甚至会形成井喷式上升。因此，我们的时间很紧张，如果新纪元二号爆发出去，带给世界的将是一场深不可测的灾难！”

张云逸脸色很难看，闻言说道：“我们也讨论过这个问题，新纪元一号跟二号只差了百分之一的纯度，但难度系数却是几何倍数上升的。因此所需要的提纯设备也一定是有天壤之别的，所以杨翔建议我们可以从提纯设备上展开调查。他推测，新纪元有没有可能是国内生产出来的，建议我们把调查的重心放在这里。”

王海波听完，忽然坐了下去，神情十分疲乏，忽然盯着李家山问道：“李家山，你都做了些什么？这么重要的信息，我竟然现在才知道，难道你也不知道吗？”

李家山合上笔帽，正要说话，张云逸忽然说道：“李队负责所有的资源调派工作，这些也都是我们初步的推测，还不具备成熟的侦查条件。”

王海波回道：“杨翔的建议极具建设性，现在每一个线索对我们来说都具有侦查的意义。李家山，你负责侦查相关的制药公司，如果觉得人手不足，我会帮你调集人员协助你调查，或者专门成立一个另外的侦查小组。”

李家山立即回道：“我可以完成任务，这个案子知道的人越少越安全！”

王海波回道：“联络员，详细分析一下徐谦韵的资料，我需要知道她在这个案子里，有可能扮演的所有角色。”

张云逸打开ppt，开始了分析，她指着资料说道：“这些资料都是从徐谦韵办公室的保险柜里搜查到的，我们已经做了备份。上面所涉及的人员经过核实，都是孕妇，而且还有一个共同点很重要，她们都是吸毒者。其中已经死亡的人员为六十一人，记录中的人员一共一百二十八人，我们对剩下的六十七人展开调查后发现，她们都是贫困户，她们的直系亲属都在快递站工作。而这六十七人中，有八人最近都去过龙县参加义诊活动，都领取过捐赠品。”

王海波立马说道：“重大发现！徐谦韵一个人身上就查出来八个快递站点，整个昆明市有多少？整个云南省呢？整个中国乃至东南亚呢？”

没人能回答他，这太可怕了！

张云逸继续说道：“他们的贩毒手法其实很低级，每个孕妇都是吸毒者，徐谦韵用毒品控制这些孕妇，通过义诊活动发放捐赠品来进行运毒，王霞就是例子。当初徐谦韵也许是觉得自己的身份暴露了，所以选择了杀人灭口。还有一点需要注意，取货的人并不知道徐谦韵的身份，因此我们推断徐谦韵在贩毒集团的身份要比张仁国高一个级别。”

王海波盯着那些资料，看了一会儿，说道：“不错，徐谦韵的级别很高，我需要她所有的资料。”

张云逸换了一页，继续说道：“经过调查发现，徐谦韵没有感情史，家庭也十分和睦，因此我们……”

我打断道：“她的家庭并不和睦，她与徐志强的矛盾很大也很深！”

王海波诧异问道：“你怎么会知道？”

我指着上面的照片回道：“你们看这些照片，十八岁之前几乎没有单人照，都是父女合照，而且每一张徐谦韵都笑得很开心。但成年之后的徐谦韵，都是单人照片，每一张都没笑容。”

他们听见我的话，都开始去观察那些照片，进行对比了。

王海波当即说道：“十八岁一定发生过什么事情，因此让徐谦韵跟徐志强的矛盾越来越深，去查，务必查到，我们需要全面了解徐谦韵！”

李家山回道：“十八岁那年徐谦韵填报高考志愿，第一志愿是中央美术学院，当时的文化课成绩是六百二十一分，而且她是那一届云南省的高考状元，艺术特长还加了二十分，按理说足够录取条件，但她却选择了第二志愿，云南医学院！”

王海波点头说道：“这就对了，在志愿选择上，她与徐志强产生了矛盾，她的理想不是当一名妇产科医生。”

我突然觉得很可怕，当你选择走上犯罪的道路后，你的秘密就再也不是秘密了，你永远都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后剖析你。

王海波的分析是对的，我现在回想起来，徐谦韵那些厌恶的神情，也许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样，她只是厌恶医生这个身份。她不是一个善良的白衣天使，她只想当一个小提琴家。

她厌恶的不是我没能照顾好女人，而是厌恶我们太脏了。

张云逸接着说道：“我们调查了她的消费记录，从三年前开始，她发生了巨大的消费习惯上的变化。只买奢侈品，就连洗手液都是进口的。我们对比了她的收入，徐志强跟徐谦韵最近三年并无任何经济上的往来。徐谦韵在财务上是独立的，而三年前她忽然变得极为富有，因此我们推断，时间节点应该在三年前，徐谦韵加入219贩毒集团的时间就是在三年前！”

王海波继续指令道：“三年前所有跟徐谦韵相关的人事，都要调查！”

三年前？

我突然愣住了，我不清楚为什么那么多事情都要从三年前说起。

我忍不住问道：“保山那件案子是不是也是三年前……”

李家山思索道：“我认为这只是巧合……”

大概真的是巧合吧，毕竟我没有任何证据。

万海波继续说道：“徐谦韵现在是最重要的切入点，如果我们能通过她继续调查下去，我相信219专案距离告破的日子会很近。杨翔，你还能继续执行任务吗？”

我看着王海波，其实我很想摇头，但我还是选择了点头，回道：“能！”

王海波似乎察觉到我的不坚定，回道：“我清楚你的感受跟我们的感受不一样，我们是务必要捣毁这个贩毒集团，让他们接受法律的审判。而你直面的是恐惧，但我坚信，以你的智慧，可以胜任这个任务，徐谦韵就交给你了。”

他看穿了我，但他仍然选择了信任我。

我努力地点了点头，我会直面那些魔鬼的，我会揭下她的面具。

“喂，你好，请问你是杨翔的家属吗？他现在在昆明市警察局，希望你能过来交一下罚款……”张云逸开始打电话。

“是的，杨翔，他提供的电话号码，他在景星街性骚扰……”

我看着张云逸挂断电话，把手机还给我，我忍不住问道：“什么叫性骚扰？是你性骚扰我吧？明明是你主动抓着我的手，就不能给我一个好听点的罪名吗？”

张云逸忽然看着我回道：“没有任何罪名是好听的。”

我靠在看守所的墙壁上，天花板上很脏。腹部的伤口已经不痛了，但它也没有愈合，只是有点痒。

张云逸说道：“周志伟的死亡对我们而言是一次重大的失误跟打击。我们更想让他站在审判席上，而且周志伟的背后仍旧有一个巨大的黑恶势力。所以你这一次出去后，所要面对的不止是219专案中的贩毒集团，还有……”

我打断道：“债多不愁，溶尸跟解剖的恶魔我都面对了，还有比这更加恐怖变态的恶魔吗？”

张云逸回道：“我希望你能谨慎一点。”

我笑道：“如果你真的关心我，就帮我查一查刀疤脸那条线索，如果能找到我顶罪的证据，我就可以提前解脱了。”

张云逸叹息道：“我们一直在查，但对方做得很绝。所有与刀疤脸相关的人都被他杀了。我们也试图通过刀疤脸的手机信息调查，但他很谨慎，用的都是暗语，所以……”

我“嗯”了一下，打断了张云逸的话。

我现在只想看看徐谦韵那张美丽的皮囊之下，到底隐藏着一个什么样的恶魔。

张云逸问道：“你想好怎么继续执行任务了吗？”

我笑道：“资金准备好了吗？没有钱，寸步难行！”

张云逸说：“已经被批准了，你家地板下面，我希望你能认真对待这笔钱，这些钱都是纳税人的钱。”

我郑重地点了点头，萧京西给我的毒品起码有五百克，这是一笔巨额的交易，如果我一分钱都拿不出来，萧京西一定会怀疑我的。为了让萧京西信任我，这笔钱我必须拿出来。

“杨翔，出来！”

我听见警察喊着我的名字，张云逸没再看我转身离开了。我跟着警察朝着外面走去，他打开了我的手铐，外面的阳光很刺眼，但我终于再次看见阳光了。

“浑蛋！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你们竟然关押了我四天，我要起诉你们！”

我听见徐志强的吼叫声，我回头看了一眼，他身边的警察脸色很难看。我知道因为我的错误线报，他们抓错了人，一定被训斥过。但也不是毫无收获，所以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让你们领导过来，今天不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我是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我从徐志强身边经过，我看见萧京西站在警察局的门口，她不敢走进来。我走出去，萧京西立马抓着我的手臂，拉着我朝着更远的地方走去，她的呼吸听起来很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