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朝朝染翰侍君王

平时，长乐公主在李世民面前撒娇卖萌，展现出乖乖女的一面。然而，一旦涉及到与皇帝谈论朝政、在御前答对时，情形就完全不同了。

别看长乐公主只有十二三岁，还是个年幼的小姑娘，但她在看人识人方面却有着非凡的洞察力，绝非一般深居闺中的女子所能比拟。

李家的人似乎天生就具备这样的政治天赋，一旦谈到朝政和用人之事，他们的智商立刻上线。每个人都能够像当朝宰辅一样，深入地分析情况，提出独到的见解。这种家族基因中的政治属性使得他们在处理国家大事时显

只听长乐公主不紧不慢地娓娓道来：“依女儿之见，此人绝非等闲之辈。今日之事，先是青雀哥哥率先登场，其所作之诗虽说中规中矩，也称得上是一首佳作，但却并无特别出彩之处。此人敏锐地意识到，如果此时自己登台，即便获胜，也难免会落下以大欺小的口实。于是乎，他巧妙地安排身旁那位小姑娘上阵。想必这位姑娘的父亲的确曾在陇右担任过府兵，故而她讲述的那个故事才能如此真实感人，令人动容。在场众人皆被深深打动，而后续那首诗作更是锦上添花，堪称上上之作。正因如此，方才引发了当时现场如此热烈的反响。”

听到这里，李世民微微颔首，轻声叹息道：“果真是步步为营，环环相扣，可谓滴水不漏啊。”

长乐公主并未直接回应李世民的感叹，而是接着说道：“父皇，您还是小瞧了这位少年。当青雀哥哥不服气，当众指出那位小姑娘绝对无法写出如此立意深远、气势恢宏的诗作时，那少年先是以锐利如鹰隼般的眼神与凌厉无匹的气势，当场震慑住了青雀哥哥。紧接着，他顺势而为，发表出一番慷慨激昂、振奋人心的言论。这一番话迅速赢得了在场所有人的支持，使得他们纷纷站在了少年一方。幸亏太子哥哥机智过人，见机行事，立刻出面表示友好，这才避免了当时的民众被他煽动起来的怒火波及到青雀哥哥以及我们身上。

讲完之后，长乐公主悄悄瞥了一眼皇帝那阴沉如水的面庞，又补充道：“一个尚未及冠的少年，竟然拥有如此深不可测的谋略。阿耶您认为，他会是普通的少年么？”

李世民再一次陷入了沉思，如果说李承乾嘴里的少年，还只是个颇有诗才的才子的话。那么长乐嘴里的那个少年，就更让他感兴趣了。一个精于算计，步步都能占得先机，还懂得因势利导，借势而为的人。这让李世民这样一个爱才惜才的君王怎能不动了心思。

皇帝抬头看向长乐公主，眼神中带着一丝询问的意味，开口问道：“丽质啊，依你所见，此子朕可否用乎？”

长乐公主微微一笑，那笑容中透着几分狡黠，轻声回答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父皇您要用自然是用得的。不过嘛，这少年性格执拗，恐怕需要好好地磨勘一番才行哦。”她特意将“磨勘”二字说得极重，语气中蕴含的意味深长让人难以忽视。

皇帝又岂能听不出长乐公主话中的深意？他心中暗自好笑，这个女儿啊，还真是古灵精怪。然而，对于长乐公主的提议，他也不无赞同。毕竟，要想培养出一名优秀的臣子，确实需要经过时间的打磨与考验，锋芒毕露不一定是好事。

此时此刻就在这座大唐帝国最为宏伟壮丽的太极宫内，长乐公主正不动声色地给重萧穿上一双小巧玲珑的“鞋子”。

而浑然不觉自己已经被全大唐最伟大且难缠的家族惦记上的重萧，此刻正和刘大娘兴高采烈地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坐在租来的马车上，一路狂奔地往晋昌坊赶去。此时，第一通凈街鼓已然开始敲响，清脆悠扬的鼓声回荡在长安城中，预示着这忙碌的一天即将画上句号。

经过一整天漫长而又疲惫不堪的逛街之旅，重萧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一般，如同一滩烂泥般瘫倒在榻上，就连一根手指也懒得动弹一下。他紧闭双眼，大口喘着粗气，似乎想要将所有的疲劳都呼出体外。然而，与他那副慵懒模样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小姑娘刘大娘却是依旧生龙活虎、精力充沛。她仿佛永远不知道疲倦为何物，不但没有休息，反而脚步轻快地跑到厨房打了一盆热气腾腾的水过来，然后一脸关切地催促着重萧赶紧起身烫脚，之后再好好睡上一觉。

重萧懒散地斜靠在榻上，将双脚慢慢地探入木盆之中。那水温恰如其分，温暖宜人的感觉犹如潺潺细流般自脚底涌起，瞬息间便传遍周身每一个角落，令他的身体完全放松开来。望着眼前忙碌不停的刘大娘，重萧心底不由自主地泛起一丝感动之情。这位年轻的姑娘着实乖巧懂事至极，尽管她也陪着自己奔波整日，但归来之后依然能这般细心入微地照料他人。重萧暗自庆幸不已，初来乍到大唐之际，竟能有幸结识如此善良淳朴、宽厚待人的一家人。

然而，思绪流转之间，重萧忽而又忆起白日里那个态度骄横无礼的世家贵族小姑娘。自己无非就是顺口说了那么一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罢了，怎会惹得她那般气恼？

事情起因于白天，那位名叫高明的世家公子，似是有与重萧结交之意。重萧担心他们别有用心，欲寻机报复，遂婉转回绝了高明的好意。

正在这个时候，高明的妹妹突然走了过来，口中毫不客气地说重萧是“腐儒酸丁！”重萧听到这话，心中不禁涌起一丝不悦。要知道，他生平最为反感的便是儒家那一套禁锢人思想的陈词滥调。

你说他是腐儒酸丁，这不分明是在辱骂他吗？于是乎，重萧也不甘示弱，顺口回了一句：“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他原本只是想以牙还牙，并无太多恶意，但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那位姑娘听后竟然瞬间急了起来。只见她满脸涨得通红，手指颤抖着指向重萧，却气得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紧接着，她更是做出了一个让在场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举动。

她竟然直接迈步向前，狠狠地踩了重萧一脚！而更为凑巧的是，这一脚不偏不倚，恰好踩在了重萧的小脚趾头上。刹那间，一阵剧痛袭来，犹如刺骨般难受，这种痛苦实在是令人难以忘怀。

然而，被踩得几乎要疼晕过去的重萧并未多言半句，反倒是那位姑娘，在踩完人之后，突然哭着跑开了。这究竟算怎么一回事呢？众人皆面面相觑，摸不着头脑。

泡在水里的脚趾头，到现在还会有隐隐的不适之感。想着想着重萧就睡着了。

次日清晨，阳光透过窗户洒在重萧的脸上，他缓缓睁开眼睛，意识到自己起得很晚。回想起昨晚的经历，他感到无比疲惫，仿佛全身的力量都被抽干了一般。

然而，最令重萧惊讶不已的是，昨晚他竟然梦到了玄奘。梦中的玄奘只留下了一个模糊的背影，孤独地朝着西方一路前行。这个梦境如此真实，以至于重萧几乎能感受到玄奘内心的寂寞与坚持。

或许，这将成为重萧日后常常会梦到的场景。毕竟，正是他给予了玄奘最后的信心，从此刻开始，他们之间便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联系。这种联系或许就是佛家所说的因果轮回吧。

重萧翻身下床，却惊喜地发现刘大娘早已喂过了牛，不仅打好了洗漱用水，连早饭都已准备妥当。望着眼前这一切，重萧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他走到小姑娘面前，温柔地说道：“这些事情我也可以做的，你不必每天都如此辛苦。“

小姑娘默默地低着头，轻声细语道：“可是，是重家哥哥让我为阿耶赢得了那坛珍贵的葡萄酿啊！我只想通过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来报答你。“说完，她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坚定而真挚的光芒。

重萧被小姑娘的懂事和善良深深打动，他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微笑着说：“好孩子，你的心意我领了，但你也要多注意休息哦。”

小姑娘听后，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用力地点点头，表示明白。

重萧心中感慨万分，他深知后世社会中充斥着大量价格低廉的红酒，随意拿起一瓶都可能比眼前这坛葡萄酿更为美味。然而，即使一箱 82年的拉，也无法品味出这坛葡萄酿所蕴含的深深父女情。

重萧满心欣慰地轻轻抚摸着小姑娘的头发，给予她一个充满鼓励的微笑后便不再多言，而是任由小姑娘忙碌地在身前身后侍候自己洗漱和用餐。这样的行为不仅是对小姑娘意愿的最大尊重，更重要的是，通过这种方式，她会深刻感受到那坛葡萄酿是凭借自身努力为父亲赢得的珍贵礼物。

吃过早饭，重萧来到大雄宝殿和妙法方丈道别。重萧又拿出了剩下的一贯，放进了香积厨。

这才对妙法方丈说道：“想来有了这三贯钱，方丈也能支撑些日子。某家过几日还要来长安，到时候再送些过来。只是有一句话方丈一定要牢记，无论如何都绝对不能舍弃这无漏寺，因为将来此寺必定会有大机缘降临。”

妙法方丈狐疑地看着重萧，脸上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开口问道：“重施主，您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还望施主能够明示。”

重萧故意装出一副神秘莫测的样子，轻声回答道：“此乃天机，方丈只需牢牢记住便可，某家也会竭尽全力确保住此地不会荒废。”

话音刚落，重萧便向妙法方丈拱了拱手，然后转身走出了大殿。

妙法方丈和众多僧人一同跟随着他，一直将重萧和刘大娘送到山门口。双方互相合十作别后，重萧和刘大娘便踏上了归途。

而妙法方丈则带领着僧人们站在原地，目送他们远去，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

第十九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