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伊戈尔大公统治时期

伊戈尔大公远征拜占庭

913年，在奥列格去世后不久，伊戈尔·留里科维奇继承了基辅大公的王位，他是留里克的儿子。历史上对于奥列格的子孙后代没有任何记录。伊戈尔的继位过程显得异常顺利。但此时的罗斯大公国内部并不稳定，奥列格一死，德列夫利安人就与罗斯断绝了关系。914年，伊戈尔发兵攻打德列夫利安人，获胜后，向其征收比奥列格统治时代更沉重的贡赋。

915年，佩切涅格人初次来到罗斯的土地，他们与伊戈尔缔结和约之后转往多瑙河地区。伊戈尔是第一个与草原游牧族群建立外交关系的罗斯大公。

941年，伊戈尔发兵攻打拜占庭。保加尔人给拜占庭皇帝送信，说罗斯大军出动了1万艘战船，浩浩荡荡，直逼君士坦丁堡。罗斯人水陆并进，在维菲尼亚地区和拜占庭军队发生了战斗。罗斯军队征服了庞特海沿岸直到伊拉克利亚、帕夫拉戈尼亚一带土地，还占领了整个尼科米底亚地区，烧毁了舒特湾。罗斯人将许多教堂、修道院和村落付之一炬，并在舒特湾两岸抢走了大量财物。他们把抓到的俘虏或钉死在十字架上，或当作箭靶射杀，或反绑双臂，或把铁钉敲入俘虏的头顶。后来拜占庭的援军赶到，其中包括潘菲尔率领的4万名皇家禁卫军、大贵族佛玛率领的马其顿人、费多尔总督率领的色雷斯人，以及其他达官显贵，他们把罗斯军队团团包围。经过一番恶战，拜占庭人勉强占了上风。

傍晚，罗斯军队撤回驻地。伊戈尔把自己的亲卫队集结起来，准备借夜色掩护，登船逃遁。拜占庭大贵族费奥凡立刻率领船队进行阻截。在这次战斗中，希腊人使出了秘密武器——“希腊火”，即用发射筒向罗斯人的战船上喷火。霎时间，罗斯人的船队陷入一片火海，他们纷纷跳入海中，争先恐后地逃命。罗斯军队大败而回。事后他们回忆起那可怕的场景时说：“希腊人好像取来了天上的闪电，他们用它轰击我们，烧死我们，因此我们无法取胜。”伊戈尔回到基辅后，开始重整旗鼓。他派人渡海去找瓦良格人，邀请他们一起出征希腊。

944年，伊戈尔从瓦良格人、罗斯人、波利安人、斯洛文人、克里维奇人和提维尔人中征来许多士兵，还雇用了佩切涅格人。为了让这些草原上的游牧族群骑兵死心塌地为自己效力，伊戈尔还扣押了部分佩切涅格人作为人质。就这样，伊戈尔集结大军，兵分两路，水陆并进，再次入侵拜占庭，决心为自己报仇雪恨。

科尔松人得到消息后，立刻给拜占庭皇帝罗曼努斯一世送信：“罗斯人来了！他们的战船数不胜数，覆盖了整个海面。”保加尔人也派人来送信：“罗斯人打来了，他们还雇用了佩切涅格人！”罗曼努斯一世得知这一消息后，立刻派了几位重臣向伊戈尔求和：“请您停止进军，我们向贵国缴纳贡赋，数量同奥列格时代一样，我们还可以增加贡赋的数额。”拜占庭皇帝还向佩切涅格人送去许多贵重的丝织物和黄金。

此时伊戈尔已经到达多瑙河畔。他把自己的亲卫召集起来，同他们商议，并把拜占庭皇帝的话转达给他们。伊戈尔的亲卫们说：“果真像（拜占庭）皇帝所承诺的那样，我们无须战斗就可以得到黄金、白银和珍贵的丝织物的话，我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谁也不能未卜先知，打下去胜负难料。要知道我们不是在陆地，而是在海上作战，那里充满了危险。”伊戈尔听从了大家的意见，命令佩切涅格人去征服保加尔人的土地，自己则携带从希腊人那里获得的黄金和丝绸返回基辅。

945年罗斯与拜占庭的和约

945年，拜占庭皇帝罗曼努斯一世、君士坦丁七世和斯捷凡派遣使者觐见基辅大公伊戈尔。伊戈尔与希腊使节谈了关于缔结和约的事。同时，伊戈尔派自己的大臣到拜占庭去见罗曼努斯一世，后者召集了所有贵族和大臣，并请求罗斯使者把双方谈判的内容记在羊皮纸上。

第一条：

我们是来自罗斯的使节和商人……奉命恢复希腊和罗斯之间的昔日和约，目的是消除双方多年来的仇恨和敌视，确立希腊人和罗斯人之间的友谊。我们的大公伊戈尔和其他诸位王公、波雅尔大贵族以及全体罗斯人民派遣我们来会见伟大的希腊皇帝罗曼努斯（一世）、君士坦丁（七世）和斯捷凡。（我们）同皇帝陛下们和全体贵族以及希腊人民永结友好同盟，只要太阳还在发光，和平必将永存。如果罗斯人中有谁做出破坏两国友好关系的事，如果他们是受了洗的基督徒，那么必将受到万物之主上帝的惩罚，死后打入地狱，万劫不复；如果他们不是基督徒，那么他们也将不会得到雷神庇隆和其他神明的护佑，他们的盾牌不再能够保护他们，他们必将死于自己的利刃、弓箭或其他兵器之下，他们的后代也将永生永世沦为奴隶。

第二条：

第一款：罗斯大公派去觐见伟大的希腊皇帝的使节和商人所乘坐的船只数量，应根据以往条约的要求提供。此前，来希腊的罗斯使节携带金质印章以证明其身份，而商人们用来证明身份的则是他们所携带的银质印章，现如今罗斯使节和商人都应随身携带贵国大公所签发的公文，公文中应注明所派船只数量，以便希腊皇帝能够知晓罗斯人的和平意图。如果罗斯人没有随身携带公文，一经查实，希腊人将对其实施拘押，随后通知罗斯大公。如果他们拒捕反抗，希腊人有权将其杀死，罗斯大公不得予以追究。如果他们逃回罗斯，希腊人将会致函罗斯大公，由其自行处置。

第二款：如果罗斯人没有携带货物而来，那么他们不得领取月粮。罗斯大公应约束罗斯使节和商人，使其不得在希腊城市和乡村胡作非为。罗斯使节和商人应集中居住在圣母大教堂附近，拜占庭帝国将派人登记他们的姓名，以便领取月粮。月粮发放顺序为：基辅人优先，其次是切尔尼戈夫人和佩列亚斯拉夫利人，然后才轮到来自其他城市的人。

罗斯人必须在拜占庭皇帝官员的陪同下从同一座城门进城，不得携带武器，每50人为一批。他们应在完成必要的商业贸易活动之后离去。拜占庭帝国的官员将负责保护他们的安全。如果罗斯人和希腊人之间发生了争执，也由拜占庭帝国的官吏予以调解。罗斯人进城后，不得违反拜占庭帝国的法律，也无权购买价值超过50佐洛特尼克的丝织品。购买丝织品的罗斯人需将东西交给希腊官员检查，由官员盖章后再交还给他们。罗斯人离开的时候，应按照此前规定的那样，从拜占庭得到他们所需要的物品，包括旅途中的食物和船上所必备的东西，以便他们能安全返回自己的家乡。当他们决定要走，并得到这些物品后，就再也没有权利在圣母教堂附近过冬。

第三条：

和罗斯主人一起住在圣母教堂附近的奴仆如若逃跑，一旦被捕获，需将其归还给主人；若未能找到，该主人要按自己的信仰发誓此事属实（罗斯人中的基督徒向上帝发誓，非基督徒则按自己的信仰发誓），发完誓后，他可以从拜占庭官方得到一定的补偿——每个奴仆的价格是两匹丝绸。

第四条：

如果希腊人的奴仆未携带任何物品逃到了罗斯人那里，罗斯人应将其归还；如果该奴仆逃亡时带有原主人的物品，罗斯人需要将奴仆和物品一并归还，如果原主人确定物品完好无损的话，罗斯人可以获得2个佐洛特尼克的酬劳。

第五条：

如果罗斯人图谋伤害希腊人，那么他应受到严厉的惩罚；如果罗斯人已经对希腊人造成了伤害，那么行凶者应向受害者加倍赔偿；如果希腊人对罗斯人做了同样的恶行，那么他也应受到同样的惩罚。

第六条：

如果罗斯人窃取了希腊人的财物，或者希腊人窃取了罗斯人的财物，偷盗者应立刻向受害者归还所窃之物，或者赔付与所窃之物价值相符的钱款；如果所窃之物已经被卖掉，就应该按其价值的双倍偿还，同时还要依据希腊或者罗斯的法律予以惩罚。

第七条：

对罗斯人俘获的希腊人，拜占庭方面应将其全部赎回。每个青年男子或美貌女子的赎金为10佐洛特尼克，中年人的赎金是8佐洛特尼克，老人和小孩为5佐洛特尼克。

罗斯人可以按照每人10佐洛特尼克的价钱赎回被希腊人俘虏并充当奴隶的罗斯人；如果罗斯奴隶是被希腊人花钱购买的，那么买主应对十字架发誓此事属实，这样希腊政府就可以按原价从买主手中收购这些奴隶，再由罗斯人赎回。

第八条：

罗斯大公承诺不再进攻科尔松地区的任何城市，也不再要求科尔松人向罗斯臣服。今后如果罗斯大公在作战时请求拜占庭军队支援，拜占庭应按其要求给予援助。

第九条：

如果罗斯人发现因遭遇风暴而搁浅的希腊船只，那么应对遇难船只加以保护，使其不再遭受额外的损失。如果有人从船上偷盗财物，或使船员沦为奴隶，又或是杀害船员，那就要按罗斯和希腊的法律对其治罪。

第十条：

如果罗斯人遇到在第聂伯河河口捕鱼的科尔松人，则不得做任何为难他们的事。罗斯人无权在第聂伯河河口、白岸和圣叶尔费里岛附近过冬；秋天来临之时，他们就应该回到自己的家乡。

第十一条：

如果黑保加尔人进攻科尔松，那么我们要求罗斯大公不要放过他们，因为他们也会给罗斯造成损失。

第十二条：

如果拜占庭帝国管辖范围之内的希腊人犯了罪，应根据拜占庭帝国的法律处罚，罗斯人无权惩处他们。

第十三条：

如果希腊人杀死罗斯人，或者罗斯人杀死希腊人，那么被害者的血亲有权抓捕并处死凶手。如果凶手逃跑并藏匿起来，那么被害者的亲属有权获得凶手的全部财产；如果凶手没有财产，那么被害者的血亲可以继续追捕凶手，直到找到为止，找到凶手后可以将其处死。

第十四条：

若罗斯人或希腊人用剑、长矛或其他任何武器伤害了对方。根据罗斯法律，行凶者应赔偿（受害者）白银5升。若凶手交不起这个费用，则令凶手尽其所有交出所有私人财产，甚至包括他身上所穿衣物。若仍有不足的话，凶手要根据自己的信仰发誓说，他再无任何财产，只有这样才能饶恕他们。

第十五条：

如果拜占庭皇帝希望罗斯人出兵助战，他将给罗斯大公写信。罗斯大公应按拜占庭皇帝的要求派出军队，并昭告天下，展示罗斯和拜占庭之间的友谊。

第十六条：

条约书写在两张羊皮纸上，一份由拜占庭皇帝保管，上面绘有十字架以及拜占庭皇帝的签名；另一份由罗斯使节和商人签名。拜占庭帝国的特使将陪同罗斯使节和商人一同回国，将条约文本转交给罗斯大公伊戈尔以及他的臣下。罗斯大公接受条约文本后，要真诚发誓恪守双方达成的承诺。

回国前，罗斯使者和受洗过的罗斯人将聚集在圣伊利亚大教堂，面对神圣的十字架和这份羊皮纸条约文本宣誓：“罗斯人中谁要是破坏了条约，无论他是王公还是其他什么人，无论是受洗者还是未受洗者，都将无法得到来自其所信奉的神明的护佑，他们将会被自己的武器杀死，而且将在阴间为奴。”

未受洗的罗斯人放下自己的盾牌，出鞘的利剑、护腕，以及其他武器统一宣誓：“这份羊皮纸条约中所记载的一切条款将由伊戈尔大公、全体罗斯波雅尔大贵族和所有罗斯臣民共同恪守，永不违背。如果王公和其他罗斯人中有人违背了此条约，那么无论他是不是基督徒，都将会遭到报应，死于自己的刀剑之下，并且要受到上帝和雷神庇隆的诅咒。”

罗斯使节和希腊特使一起回到基辅来见伊戈尔，向他转达了罗曼努斯一世皇帝的话。希腊特使说：“热爱和平的希腊皇帝派我们前来，他希望与罗斯大公交好，缔结和约。鄙国皇帝已经按贵国使节的要求宣了誓，皇帝派我们前来是为了见证您和您的臣僚宣誓。”

第二天清晨，伊戈尔邀请希腊特使一起登上了立有庇隆雕像的小山岗，伊戈尔和他的臣僚在庇隆像前放置了武器、盾牌和黄金，恭恭敬敬地宣了誓；在罗斯国内已受洗的罗斯人则在罗斯境内的圣伊利亚大教堂宣誓。伊戈尔批准了同希腊人的和约，送给希腊特使许多毛皮、奴隶和蜂蜡。希腊特使回到希腊之后，把他在基辅的所见所闻都向拜占庭皇帝做了汇报。

“巡行索贡”和伊戈尔大公之死

在伊戈尔大公时期，罗斯的疆域进一步扩大。他征服了第聂伯河下游、南布格河和黑海一带的乌里奇部落。乌里奇人也是东斯拉夫人的一支。奥列格时代，罗斯曾试图征服乌里奇人，但未获成功。现在乌里奇人像其他王公一样已向基辅大公进贡。

那么，基辅大公是如何征税呢？一般情况是这样：深秋时期，大公带着他的亲卫队在自己的领地里四处巡游征收贡品。这种方式被称为“巡行索贡”，往往用于一些社会发展水平比较低的国家，比如瑞典。“巡行索贡”这个词的本义是“在人之间行走”。这项活动一般会在深秋开始，持续整个冬天，并在早春结束。

基辅大公率领亲卫队首先抵达德列夫利安人的领地和他们的首府伊斯科罗斯滕；随后，向北前往第聂伯河上游的柳别奇城，从那里进入拉迪米奇人居住的德雷戈维奇城；然后抵达同处第聂伯河上游的斯摩棱斯克，这是克里维奇人的领地；最后，沿着冬天的捷斯纳河到达谢维利安人的领地，从那里通过切尔尼戈夫返回基辅。整个路线绕了一个大圈，其长度为1200—1500千米。大公和亲卫队需要沿途停留，因此行动非常缓慢。

贡品一般为毛皮、蜂蜜、蜂蜡、亚麻。从奥列格时代开始，貂皮、白鼬皮和松鼠皮就一直是附属部落的主要贡品，每家每户都要缴纳。除此之外，基辅大公和亲卫队也会拿走当地民众的食物甚至衣物。总之，他们会拿走一切可以拿走的东西。贡品的数额并不固定，通常是由基辅大公和他的亲卫队根据需要临时决定。大公和亲卫队驻跸当地的花销也由当地居民承担，而这些往往不计入贡品内。在基辅大公“巡行索贡”期间，经常发生针对当地居民的暴力事件，居民也经常反抗大公和他的亲卫队。

945年，伊戈尔带着他的亲卫队到德列夫利安人那里征收贡物，并在之前贡物的基础上增加了新的数额。他的亲卫们对德列夫利安人横征暴敛，当地居民怨声载道。在归途中，伊戈尔对征收的贡品仍不满意，于是对自己的亲卫们说：“你们先把贡品运回去，我还要再回去收一点。”

当德列夫利安人得知伊戈尔大公带着部分人马去而复返之后，纷纷向自己的王公马尔请战：“豺狼如果有了光顾羊群的习惯，要是不杀死他，羊群早晚要被吃光；如果我们不弄死这只恶狼，他早晚会弄死我们。”

马尔王公比较犹豫，于是派人去阻止伊戈尔：“您不是已经把所有东西都拿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伊戈尔大公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准备再次进城收取贡物。愤怒的德列夫利安人冲出了伊斯科罗斯滕城。很快，他们就消灭了大公的亲卫，并活捉了伊戈尔大公。德列夫利安人把伊戈尔大公的双腿分别绑在两棵树压弯的树枝上，随后把树枝放开，就这样，大公被撕成了两半。《往年纪事》中对此做了详细的描述，历史学家把他的死因归结于贪得无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