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斯拉夫人是古印欧人的一支，在漫长的历史进程中逐渐分化为东斯拉夫人、西斯拉夫人和南斯拉夫人。东斯拉夫人主要指今天的俄罗斯人、乌克兰人和白俄罗斯人；西斯拉夫人主要指今天的波兰人、捷克人和斯洛伐克人等；南斯拉夫人主要指今天的塞尔维亚人、黑山人、克罗地亚人、斯洛文尼亚人、马其顿人、波斯尼亚人和保加利亚人等。

罗斯大公国是9—13世纪以基辅为中心，以东斯拉夫人为主体的一个古老国家，其统治区域大致相当于今天的乌克兰和白俄罗斯以及俄罗斯的欧洲部分地区。罗斯被认为是三个现代东斯拉夫国家——俄罗斯、乌克兰和白俄罗斯共同的文明起源，其历史地位非常重要。“罗斯”这个名称与一个被称为罗斯的部落或者族群密切相关。而且也正是从“罗斯”这个词衍生出后来的“俄罗斯”一词。与“罗斯”相关的所有问题都成了历史编纂学中的重大争议问题。

很多人不大明白“罗斯”（Русь）和“俄罗斯”（Россия）这两个单词的区别。其实无论是“俄罗斯”还是“罗斯”，都是由Русь或Рось转化而来的。“罗斯”最早的词源为Русь，而“俄罗斯”（Россия）这个词的词根Рось则是之后出现的一种转译形式。

罗斯是族群和文化范畴上的概念。俄罗斯人在说起俄语（русский язык）和俄罗斯文化（русская культура）时用的实际是罗斯的概念，罗斯在现当代也特指俄罗斯族、乌克兰族和白俄罗斯族这三个东斯拉夫人主体民族。而俄罗斯则是一个政治概念，俄罗斯人特指现在拥有俄罗斯联邦护照的俄罗斯联邦公民，既包括俄、乌、白三族，也包括像车臣、鞑靼、雅库茨克、布里亚特等其他非斯拉夫民族。做一个不太恰当的类比，罗斯和俄罗斯这两个概念的区别和联系有点类似于汉和中华这两个概念。

古代东斯拉夫编年体史书《往年纪事》记载，862年，第聂伯河北部地区的东斯拉夫部落使者邀请来自北欧的瓦良格人首领留里克、希涅乌斯和特鲁沃尔三兄弟来到东斯拉夫居住地。其中长兄留里克坐镇诺夫哥罗德。此后这个国家的历任统治者都以留里科维奇作为自己的姓氏。俄罗斯历史上的第一个王朝就是以留里克的名字命名的。

882年，留里克的继任者，也是他的亲族大将奥列格南征基辅，杀死了当地的统治者阿斯科尔德和迪尔。奥列格当众宣布：“让基辅成为罗斯众城之母吧。”历史学家把奥列格建立的这个国家称为基辅罗斯，但事实上，古代文献中并非一开始就有“基辅罗斯”这个词。“基辅罗斯”一词是19世纪上半叶的学者们创造出来的，最早指的是狭义地理意义上的“以基辅为中心的罗斯大公国”。到19世纪下半叶，“基辅罗斯”开始被认为是俄罗斯历史的一个发展阶段。苏联时代，格列科夫院士的两本专著《基辅罗斯》和《基辅罗斯文化》广为流传，并被苏联官方认可。为了澄清该术语的含义，格列科夫指出，他的著作所讨论的“基辅罗斯”并不是狭义的地理概念，而是广义上可以与西欧的法兰克帝国比肩的罗斯大公国。它幅员辽阔，但最终分裂为若干独立的国家单位。本书中所用的“基辅罗斯”与格列科夫院士提出的概念大体相同，即蒙古大军西征前，那个以基辅为中心的罗斯大公国（862—1237）。988年，罗斯大公弗拉基米尔一世从拜占庭引入了基督教，自此，罗斯的文学、艺术、法律、礼仪和习俗都深深地打上了拜占庭的烙印。

接下来的100多年里，罗斯在与相邻的拜占庭帝国、哈扎尔汗国和保加利亚王国的斗争中逐渐强大起来，征服了周边各个斯拉夫人和非斯拉夫人的部落。随后在12世纪上半叶走上分裂，形成了十几个小公国，其政治、经济、文化中心逐渐由基辅转向东北部的弗拉基米尔。这些公国的统治者基本来自留里克家族分化出来的各个支系。正如843年法兰克帝国的解体奠定了今天法国、德国和意大利等国的主要历史版图，罗斯大公国的解体也奠定了今天东欧俄罗斯、乌克兰和白俄罗斯的主要历史版图。因此，理清罗斯大公国的历史发展脉络对于我们了解今天中东欧各国的历史演变、特征以及发展趋势有非常重要的现实意义。

随着1237年蒙古大军的西征，梁赞、弗拉基米尔和基辅等古老的城市纷纷沦陷。1349年，波兰占领了加利奇和沃伦。1363年，立陶宛占领基辅及其他原罗斯大公国的核心地区。1569年7月1日，波兰王国和立陶宛大公国合并，成立了波兰-立陶宛联合王国，西南罗斯则在其统治下形成了日后的乌克兰和白俄罗斯。罗斯东北部的莫斯科公国则在与金帐汗国的合作与斗争中开始兴起。

蒙古大军入侵时，莫斯科还仅仅是一座规模不大的城镇。1281年，诺夫哥罗德大公亚历山大·涅夫斯基派他的幼子达尼尔去重建被蒙古人毁掉的莫斯科城，达尼尔实际上就成了莫斯科王公。往上追溯，达尼尔是罗斯中晚期最杰出的大公弗拉基米尔·弗谢沃洛多维奇·莫诺马赫的第六世孙，在俄罗斯历史学家的表述中，莫斯科公国的前几位王公都是智慧的象征，他们小心谨慎地与蒙古金帐汗国保持着友好合作的关系，并经常被金帐汗国册封为全罗斯大公。随后经过200多年的斗争，莫斯科大公国终于摆脱了蒙古人的统治。伊凡三世在1478年征服诺夫哥罗德，1485年消灭特维尔公国，基本统一了罗斯西北地区和东北地区。1547年，伊凡四世自称沙皇，其国名也从莫斯科大公国改为俄罗斯沙皇国，又称沙皇俄国。1598年，留里克王朝的最后一任沙皇费多尔一世去世。在经过长达15年的动荡时期后，罗曼诺夫家族的米哈伊尔·费多罗维奇继任沙皇，开启了俄罗斯历史上长达300多年的罗曼诺夫王朝。

呈现在读者面前的这本《基辅罗斯：东斯拉夫文明的起源》是笔者写作计划中的“东斯拉夫文明丛书”的第一部，起止时间是从远古时代一直到1237年蒙古大军西征之前。接下来笔者还将继续完成“莫斯科大公国”和“罗曼诺夫王朝”时期的内容，具体书名以出版时为准。

笔者在俄罗斯莫斯科国立罗蒙诺索夫大学历史学系访学期间搜集到大量相关史料和论著，为写好这一丛书奠定了基础。就已经完成的这本书而言，其史料来源绝大部分基于俄文历史文献和论著，同时笔者在写作过程中会随时向俄罗斯相关学者请教，做到言必有出处，尽量追求历史细节的准确。在内容选择方面，主要以时间为线索，力求以点带面，向读者重点介绍国际学术界对于这一领域所关注的热点问题。

笔者希望“东斯拉夫文明丛书”既有学术著作的严谨性，又兼具科普读物的趣味性；它不仅可供史学爱好者、普通高校本科生和研究生阅读和使用，也能给专业史学工作者带来一定的启发和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