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东斯拉夫人的邻居和敌人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游牧部落突破乌拉尔山脉南部和里海之间宽阔自由的通道，从亚洲内陆进入东欧平原，而东斯拉夫人的祖先则是阻止他们前进的第一道屏障。从那时起，与游牧族群的斗争已经成为东斯拉夫人祖先生活的一部分。这种无休止的战争夺去了无数人的生命，人们无法专心于生产劳动，被迫在最艰难的日子里逃往北方森林地带，他们的定居点也被游牧族群摧毁。这一切都阻碍了东欧文明的总体发展进程，但东斯拉夫人的祖先也阻碍了游牧族群前进的脚步，成为阻止他们进入西欧地区的屏障。

金麦里人、斯基泰人、希腊殖民地和萨尔马特人

当东斯拉夫人的祖先与日耳曼人、波罗的海人还同属于一个族群时，他们已经开始与来自亚洲的强大而残酷的入侵者金麦里人展开了激烈的对抗。金麦里人的语言属于印欧语系的色雷斯语的分支。他们从公元前1000—前700年统治着南俄草原，其版图曾一度深入至高加索。“金麦里”这个名字的意思是“强人”和“英雄”。

在黑海北部草原地带定居的东斯拉夫人的祖先首先遭遇了金麦里人的袭击，他们在金麦里人进军的交通要道上修筑了可以阻碍骑兵前进的简易工事，用鹿砦和沟渠来阻断森林中的道路，建造了坚固的堡垒。但农耕族群的军事力量远远比不上游牧族群的牧人和骑兵。在金麦里人的袭击下，斯拉夫人的祖先被迫离开了肥沃的土地，逃入了北方的森林。

自远古时代以来，东斯拉夫人就一直流传着与草原游牧族群斗争的神话。很久以前，有一条多头恶龙强迫当地村民定期用活人为它献祭，否则它就要吃掉所有人。有两位铁匠决定挺身而出，收服恶龙，他们把一位准备被献祭的村民藏到了自己的铁匠铺，并关上了厚厚的铁门，只在铁门上留了一个小孔。多头恶龙找到铁匠铺后，打不开铁门，于是试图把头从小孔里钻进去，这时候，铁匠们就用烧红的钳子烫它的头。恶龙忍受不了，不住地求饶，最后，铁匠们把多头恶龙套在铁犁上，让它为人们犁地。在第聂伯河流域，有许多保存至今的带有龙纹图案的土城，这在那个时代显然是古老的防御工事。

公元前6—前4世纪，新的入侵者斯基泰人来到了南俄草原。斯基泰人打败了金麦里人，并摧毁了他们的部落，成为东斯拉夫人和波罗的海人当下最危险的敌人。黑海北岸的居民和以前一样，被迫逃入森林以躲避斯基泰骑兵的追击。斯基泰人来自中亚，说某种波斯方言，这种方言也属于印欧语系。他们是典型的游牧族群，迁徙时乘坐牛车，根据马匹的数量来计算财富，也吃马肉。斯基泰人的军队以轻骑兵为主，使用马鞍，用弓箭和短剑进行战斗。

根据希罗多德的记载，从事农业的斯基泰部落应该位于第聂伯河下游，往上一直到因古列茨河。第聂伯河下游草原并没有发现斯基泰农夫的部落遗址，也许他们已经与当地的其他部落融合。斯基泰人的社会中已经出现了阶级分化，希罗多德也谈到了斯基泰人中的奴隶劳动，但他说奴隶只用于家务劳动，显然这里已经出现了奴隶制社会的雏形。

当斯基泰人与他们的游牧骑兵占领黑海北岸时，希腊殖民地已经出现在克里木半岛南部海岸的南布格河河口，靠近刻赤海峡。在南布格河河口，有一些来自巴尔干半岛和小亚细亚的希腊城邦的水手和商人建立的殖民地，它们既是军事要塞，也是与周围地区进行交易的贸易站，各种手工艺品从希腊城邦运到这里。

满载着面包、鱼、蜂蜡、皮革和羊毛制品的船只从黑海沿岸出发前往各地。从远古时代起，面包、蜂蜡、蜂蜜、毛皮都是斯拉夫人提供给周边地区的主要商品。雅典人日常所需的粮食有一半来自殖民地。后来，希腊人也从这些殖民地购买奴隶，这些奴隶是斯基泰人在与北方斯拉夫邻居交战时所俘获的战俘。然而，斯拉夫奴隶在古希腊并不受欢迎，因为他们性格执拗且崇尚自由，喜欢喝烈酒，而且经常喝醉，因此无法正常工作。

人类社会的发展日新月异，但是生活在第聂伯河地区的斯拉夫人似乎处于与世隔绝的状态，因为斯基泰人牢牢控制着通往南方的所有交通要道，这些交通要道是当时国际贸易的重要中转站。随着时间的推移，斯基泰人在黑海北部地区建立了一个强大的国家，这个国家几乎统一了所有斯基泰部落。斯基泰王国的首都位于第聂伯河下游地区，在那里至今仍有保存完好的斯基泰国王的陵墓。一部分留在该地区的斯拉夫人成了这个王国的臣民，斯基泰人也从他们的斯拉夫邻居那里学来了许多农耕经验，逐渐从游牧生活转向农耕生活。希腊人称这些人为“斯基泰农夫”。后来，斯基泰王国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希腊人仍把居住在斯基泰人故地的斯拉夫人称为斯基泰人。

在斯基泰人出现在第聂伯河流域时，斯拉夫人的部落也已经形成了，他们和波罗的海人在语言方面已经有了明显区别。在第聂伯河中游，斯拉夫人最古老的城市——基辅已经初见规模，尽管第聂伯河流域与西欧地区相比自然条件恶劣，又有游牧族群的不断袭击，但斯拉夫文明还是缓慢而倔强地向前发展。

在现代考古发掘中，人们发现了一些坚固的城堡遗址，当时的人就是以家庭为单位居住在这样的城堡中。这些城堡往往建造在高处，那里有很好的视野。城内有多达数千间木屋，这些木屋之间没有隔板，紧挨着木屋往往有类似棚子的小型建筑物。在木屋的中央有一个石制或土制的壁炉。此外，那种带壁炉的半地穴式房屋在城堡中也并不少见，这样的房子往往更能抵御严寒。

从公元前2世纪开始，斯拉夫人居住的地区又遭遇了来自东方的游牧部落萨尔马特人的入侵，他们从顿河流域开始向这里推进。萨尔马特人是又一波来自中亚并说波斯语的游牧族群。他们的社会组织文化与斯基泰人的很相似，但是也有一些明显的差别。尽管这两个游牧族群在打仗时都以骑兵为主，但斯基泰人主要使用轻骑兵，萨尔马特人的骑兵则装备了马镫、盔甲、长矛和长剑。萨尔马特人很快摧毁了斯基泰人的国家，夺取了斯基泰人的土地并深入北部森林草原地带。

萨尔马特人取代斯基泰人控制了穿越南俄草原的贸易交通线，还将自己的野蛮和落后带到当地。他们并不想向“北方农夫”（斯基泰人和斯拉夫农夫）、希腊水手、工匠和商人们学习高超技艺，反而试图同化这些人。

与此同时，在高加索山脉栖息着一个强大的、历史悠久的部落联盟——阿兰人。他们被认为是萨尔马特人的分支。他们是勇敢的骑兵和不知疲倦的战士，其主要生产活动为畜牧业。

远古时期在今俄罗斯、白俄罗斯和乌克兰领土上的其他族群

在公元前2000—前1000年，波罗的海族群开始从斯拉夫族群中分离出来，他们是未来立陶宛和拉脱维亚等民族的祖先。波罗的海族群的聚居地在斯拉夫人领地以北，随后他们从波罗的海沿岸拓展到奥卡河和伏尔加河的交汇处。

芬兰-乌戈尔人早就占据了欧洲东北部直至乌拉尔山脉和外乌拉尔地区的广大领土。他们是如今摩尔多瓦人、马里人、切列米斯人、科米人、泽梁人、别尔米亚人的祖先。芬兰-乌戈尔人的栖息地与波罗的海人和斯拉夫人也有交集。欧洲东北部的这些族群在生产活动、生活方式、传统习惯、服装饰品方面都有很多共同点。他们主要从事狩猎和捕鱼等活动，与东欧南部诸族群相比，他们的社会发展进程非常缓慢。在东欧南部地区，一些非斯拉夫人的族群也开始形成，他们是阿迪格人（切尔克斯人）、奥塞梯人（阿兰人）和其他山地民族的祖先。

在黑海北部刻赤海峡附近的塔曼半岛上，一些希腊人所建立的殖民地后来也逐渐发展成为重要的商业中心和繁荣的社区。希腊人从事各种贸易，其中尤其重要的是把南俄草原的谷物销往古希腊。刻赤海峡附近的几个殖民地逐渐联合起来成立了历史上著名的博斯普鲁斯王国。这是一个多族群国家：希腊人、斯基泰人和当地的阿迪格人杂居在一起，这些族群曾经都属于古印欧人。

后来，犹太社区也出现在博斯普鲁斯王国的城市中。犹太人作为商人、工匠和高利贷者在南俄地区非常活跃，在博斯普鲁斯王国和希腊的其他城市中都能找到犹太人的祈祷室和会堂。他们可谓当地居民中最出色的一批人，不仅懂得希腊语，还了解当地的许多风俗习惯。此后，犹太人还将出现在其他新兴的斯拉夫城市中，他们一直是东斯拉夫土地上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考古学家们在刻赤海峡附近发掘出许多古代博斯普鲁斯王国的城市、乡村庄园和工匠作坊。

博斯普鲁斯王国存在了数百年，公元前4—前3世纪上半叶国势强盛，与古希腊诸城邦都建立了贸易关系，其文化也深受古希腊影响。到公元前3世纪中叶，其国力渐趋衰微。公元前110年以后，博斯普鲁斯王国逐渐依附于本都王国。公元前108年，博斯普鲁斯王国爆发了一场大规模的起义，起义的领导者萨夫马克在当地斯基泰居民的支持下杀死了国王佩利萨德五世，夺取了政权，克里木半岛西部居民支持起义，而东部地区则继续效忠于本都王国。后来本都王国出兵镇压了起义，本都国王米特里达梯斯六世下令将萨夫马克押送至本都王国，此后博斯普鲁斯王国彻底臣服于本都王国，随后本都王国被罗马人征服，博斯普鲁斯王国又臣服于罗马帝国。在罗马帝国衰落及最终崩溃后，博斯普鲁斯王国时而依附拜占庭帝国，时而依附日耳曼蛮族，最终于370年为匈人所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