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博采众长
到了午后，陈田没有选择继续跟在六师兄身后观火。
而是按照三师兄他早上提出的建议，学着周边的普通匠户一般，走到一个空着的打铁墩前站定。
左手紧握着铁钳，将一块烧的通红的铁块夹住，右手则牢牢握住那柄赵准师兄送的镔铁锤，开始不停地敲击着自己面前的那块铁料。
此时此刻，陈田已然知晓，铸兵坊目前所使用的这些铁料。
正是之前自己师傅和将军文书李方两人聊天时提到的那一批，由百灵国战俘们开采出来的铁料。
铸兵坊这里的每一块铁料之上，都凝聚着百灵国战俘的辛勤汗水，甚至还有斑斑血迹和亡魂。
这种铁料，在锻造兵器的时候其实是很不错的底料。
但很可惜，目前的时间紧急。
李世策将军决定不往内加任何东西，打算只用这些铁料锻造一批最基础的盔甲来武装麾下的士卒。
这种基础盔甲，没有刻画任何超凡纹饰，只追求最基本的“物理”防御，完全不考虑对方的“魔法”攻击。
甚至连将穿戴者体内的超凡之力勾连出来这一最基本的功能也没有。
对超凡入圣之人的战斗力增幅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
好在因为用料单一，再加上也不用强行追求入品，所以这批战甲的锻打难度不算很高。
对力气的要求超过了对技艺的要求。
故而几位师兄才放心让陈田他第一天来铸兵坊就直接上手。
若是最后成了，自然是皆大欢喜。
可要是陈田打造失败了，也不过是将铁块回炉重造，多花点功夫而已。
“铛”
“铛铛铛——”
陈田手持镔铁锤，不断的敲击着自己眼前的铁块。
烧的通红的铁块在镔铁锤的敲击下，不断往四面延伸开来。
慢慢的从铁锭，变为了铁块，随后又延伸成了铁板。
眼瞅着就要有板甲的样子。
陈田还来不及高兴，六师兄的声音就从一旁悠悠传出来。
“锻打不均匀，你经常落锤的位置，铁块内的杂质已经去除的差不多了。但铁块的边缘位置，内里还有许多杂质。甚至因为你的锻打，边缘位置的杂质还积累更多。”
“这种盔甲，弱点非常明显。别说扛住钝器打击，稍微有点重量的中型兵器，都能轻易将它击毁。”
陈田内心的欣喜被六师兄这句话像水一样泼灭。
但陈田很快就又重新振作过来。
自己本来就不该心存幻想，觉得才第一次接触铸器就能锻打战甲。
如果真的那样。
那铸器，未免也太过简单了些？
陈田放下铁锤，走到穆阳旁边：“六师兄，现在我该怎么改？”
六师兄思索了一会儿，没有立刻回话。最后带着陈田朝着不远处的一位匠人走去。
“赵家老哥！”
被六师兄他叫住的赵家老哥光着膀子，搭了一条黄里残存着一点白的毛巾在肩膀上面。一眼看去就是那种经验丰富的老匠户。
被六师兄叫住的时候，他正蹲坐在石凳上，整个人的右脚搭在石凳上面，左手不停的擦着额头上滴落的汗水。
听到六师兄穆阳的声音，那位赵家老哥连忙起身，一脸好奇的看向穆阳问道：
“穆大师，有什么安排吗？”
“还有，这位是？”
说话间，这个老哥也在用打量的目光扫视着陈田。
“他叫陈田，是我师父近日新收的弟子。”
向对方介绍完陈田的身份后，对方打量陈田的眼神里瞬间少了轻视，多了几分尊敬。
一旁的穆阳见状，也适时说出了自己师兄弟二人找他的意图。
“我没记错的话，赵老哥你锻铁有一手绝活，每次经你之手的铁料杂质都很少。在这点上，你比我还强。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让你教我师弟锻铁。”
顿了顿，六师兄穆阳又接着开口补充道：
“只需下午教他即可，早上的时候。如果你想，可以跟着我师弟一起来看我铸器，顺便帮我控火。怎么样？”
既然是利益交换，那六师兄一来就把条件摆明。
你愿意教我师弟，我就教你。
你不愿意教师弟？
那我也不可能教你。
在听到可以帮六师兄控火后，赵老哥激动的送给六师兄一顿马屁。
“穆大师谬赞了，去除铁料杂质只是铸器的一小个部分，您只是不愿意花费时间，不然做的绝对能比我好。”
“我那本来就只是一些不入流的小技巧，对于别人来说或许很贵重。但在你们师兄弟面前，算不得什么。只要陈兄弟愿意学，我一定毫无保留的教他。”
陈田在旁边连忙开口表态：“师兄，我愿意学。只要是有用的，我都学！”
六师兄沉默寡言的性子并不是很吃拍马屁那一套，挥挥手让对方先离开，拉着陈田走到一旁，低声开口说道：
“师弟，这人别的方面可能很一般。但他在锻铁去除杂质这一方面，的确有些本事，就连师傅都曾经亲口夸过。”
“……”
艺不轻传，为了追求更安静的环境，亦或是为了避免自己的东西被人偷学。
每一个铸器师在铸器使用自己的独家技巧时，都会在净室内，隔绝他人耳目。
像赵家老哥他们这种没有师承的，就算侥幸踏入超凡序列又如何呢？
师傅在高兴的时候随意指点他们几句，学得会学不会完全看他们自己的机缘。
在不高兴的时候，就只是把他们当做完成任务指标的工具。
之前陈田还以为拜师如此容易。
包括前几日，七师兄说“师傅收弟子，很讲究的。”
陈田当时还不明觉厉。
可此刻，看着像赵家老哥在内的十数位融铁境的积年老匠人，还有不知从哪征调而来的凡俗匠户。
他们的天赋本就不是那么出类拔萃（真有天赋的话早就被名师收徒了），还没有人愿意细心指导。
只能一个人闷着头在铸器之道上摸索着前进。就连举行晋升仪式时需要注意什么细节都不清楚。
如无意外的话，终其一生，这些匠人也就只能停留在融铁境，至多也就是观火境的水平。
陈田这时才深刻的明白了这一点。
前几日，固然有李方亲自带着上门，师傅给李家卖个情面的缘故。
但“造物”之功所带来的天才之名也是不可忽视的因素之一。
要知道，如果自己没有“天才”这个特殊的原因。
那初次见面那天，师傅给陈田讲的种种规矩，就会一一落实到实处。
甚至落实的到位程度，比那天师傅他所说的还要黑暗。
毕竟，在目前的主流世界认知中，在大多数铸器师，或者是其他传承类匠户手下学习的弟子。
如果是最普通的弟子，想要学到真正有用的东西。
极为困难，在三年的学徒期里，他们不仅要承担各种琐碎的杂务工作，如打杂、帮工等脏活累活，有时甚至还要像仆人一样侍奉师父和师娘。
可以说，这段时间对于大多数学徒来说都是一种磨练。
如果他们想要进一步成为亲传弟子，更是难上加难。
首先，学徒的父母若是健在，需要他们亲自带领孩子登门拜访师尊，递交拜帖。
此外，拜师礼和摆拜师宴等仪式也并非罕见。
父母若是不在，更是需要学徒像亲生子女一样侍奉师尊很长一段时间。
但陈田呢？
没有那些繁文缛节就不说了。
不管是师傅还是几位师兄，对他都都多有照顾。
自己能教的就自己教。
如果能找到更好的，哪怕付出一定代价也要让陈田跟着对方学。
几位师兄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陈田能够博采众长，兼收并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