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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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暴毙

当今天下大安与大宇两国分庭抗礼,大安处在南方,物产丰富,经济发达,百姓安居乐业。

大宇虽然疆域大大安数倍,但气候酷寒,地广人稀,经济相对落后,民风却很彪悍。

大安建都已经百年,已达鼎盛时期,岂料先帝三十岁暴毙,膝下唯有一子,年仅四岁的卫许。卫许生母身份低微,但皇后力排众议,保卫许继位,改元丞明,册田远山,常清河为左右丞相,在卫许亲政之前,共参国事,辅佐幼主。

十年后……

大安丞明十年,辅都,漫城,常府。

正值隆冬,漫城寒风彻骨,一位面容清秀,身材匀称身着碧色斗篷的女子从马车上奔下来,神色匆忙地奔入常府。

常府一片死寂,正堂放着一副上等的镂空雕花黄花梨木棺材,堂内却没有悬挂着任何丧葬用品,也没有灵位。

棺材旁坐着一位夫人,四十几岁的样子,眼神迷离,目光呆滞。

女子来到正堂,凝视着棺材,难以置信地摇摇头:“骗人的吧,师父,我不信您就这么死了!这绝不是真的。”

此女子名唤简梦川,年方二十,右相常清河的首徒。

大安立国之初便思想开放,允许女子如男子一样读书入仕,经商买卖,还可以通过推荐入朝为官。

左右丞相之下,设太尉、司徒、司空三职。左右丞相身边设首徒一名,辅佐丞相处理各项事务。

简梦川自幼孤苦无依,六岁时,遇到常清河夫妇,一直养在身边,常清河教她识文断字,为人处世。而简梦川悟性颇高,通过了三年前的丞相首徒遴选,如愿成为师父常清河的首徒。

左丞相的首徒,乃出身世家的乐正晓,乐正晓比简梦川大四岁,两年前娶了田远山的独女,与田远山亲上加亲。

半年前,大安朝堂格局惊变,田远山门下王荀成为右丞相,常清河告老还乡,简梦川也跟着师父,离开大安朝堂,师徒二人也难得结伴同行,遍游大安大好河山,领略庙堂外的世界。

本来相安无事,十日前,常清河忽然让简梦川回去,继续做王荀的首徒。简梦川当然不愿意,她想一辈子跟着师父,哪怕没有一官半职,也没有关系。为此简梦川第一次违拗师父的心意。

“梦川,你不要拿你的前途开玩笑。”常清河严肃道,“你和司空樊宗的长子樊冲已经议亲,你就这样忽然成了白丁,那樊冲……”

“冲哥不会在意这些的。”简梦川固执地说,“若他在乎,这门亲事,不要也罢!”

“你要气死为师?”

“当年是师父领我进入朝堂,如今师父都走了,我更没必要留下了!我想跟着师父,有什么错?”

“你先回府想想,为师的话有没有道理,梦川,没有为师的命令,你不许来叨扰为师。”常清河无奈地朝简梦川挥了挥手。

岂料师徒二人再见面,已然天人永隔。

“小川,来,给你师父上柱香吧!”常清河的夫人钟离氏神情凝重地递给简梦川三炷香,声音已然沙哑。

“师娘,师父是怎么死的?”

“暴毙!”钟离氏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别过头不再看她。

“暴毙?”简梦川接过焚香,难以置信地摇摇头,“可师父身体一向康健,怎么会暴毙呢?”

“暴毙就是暴毙,难道师娘还会骗你不成?你师父走的太突然……”钟离氏强调道,“先给你师父上香吧。”

简梦川依言,岂料刚刚点燃,她就失去了知觉,昏了过去。

三日后,帝都,眷城,简府。

简府在眷城西南方向,一座不大不小的僻静府邸,乃朝廷所赏,简梦川走后,朝廷处于道义,没有收回简府。

乐正晓处理完左相府里的事儿,匆匆赶往简府,连朝服都没来得及换。大安的朝服,都是橙红色,按腰带上的金珠子区分官职大小。

左右丞相七枚金珠、太尉、司空、司徒五枚金珠,丞相首徒三枚金珠。

乐正晓玉树临风,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走路带风一样,他从一匹上等的千里马上跳下来,奔入简府。

却没发现,有个黑衣人跟随着他……

乐正家早年权倾朝野,但近一二十年人才凋零,只出了乐正晓这一个入仕子弟。

四年前。一场宴会,田远山的独女田隐隐对乐正晓一见钟情,田隐隐央求父亲,一定要让她嫁给乐正晓。

其实乐正晓一直钟情于和他一起共事的简梦川,但家族的荣耀系在他身上,他不得不隐藏这份情感,娶了田隐隐。

两位丞相,带着各自的徒弟,使得大安朝堂,一片清明,谁能想到会经历此番变故。

简梦川昏迷期间做了一场梦,梦见师父被一个看不清容貌的黑衣人,一箭穿心,血溅三尺。

她被惊醒了,乐正晓正准备给她擦汗,放下手里的手帕,握住她的手:“你还好吧?”

“乐正大人,我师父呢?”

乐正大人,乐正晓听简梦川这么唤他,瞬间蹙起了眉头,以前,她都是亲切地唤他晓哥哥的。

“梦川,常相已经下葬,常夫人派人把你送了回来。常夫人说,你若还是你师父以引为傲的徒弟,就回到相府,辅佐右相!”

这太蹊跷了。前几日师父劝她回相府,继而师父就暴毙,难道师父是被……简梦川不敢往下想,如果事实真如他想的那样,那么师娘一定知道才会迷晕她,她再多问,说不定还会给师娘母子三人带来危险。

思来想去,简梦川重新躺了回去,用棉被盖上脸,低语道:“乐正大人,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明日,我就给你答复。”

“好,我等你!”乐正晓叹息道,“梦川,常相已去,人死不能复生,你的人生还很漫长,你要往前看。”

简梦川没有回答。

常清河为官二十年,当右相已经十年,他为官清廉,从没有为家族里的人谋求过什么。他所有的俸禄都捐给了阵亡士兵的家属,自己的衣服穿了数年都舍不得换一件,深受百姓爱戴。

可就这么一个深得民心的右相,葬礼也是草草了事,百姓们都不知道他已经永远地离开了。

乐正晓返回乐正府,把自己关在了书房,久久不愿意出来,他虽然是田远山的首徒,但他对常清河也甚为佩服。他想起常清河去世的几日前,他陪着田隐隐回田府吃饭,偶然经过书房,听到田远山跟某个人的对话。

“田相,给个消息,什么时候动手?”

“真的要走到这一步了是吗?”

“田相,现在还有什么回旋的余地吗?这也算成全他了。”

“那就……初十赐他一死吧!”

初十这个日子,便记在了乐正晓的心里,初十一过,就传来了常相暴毙的消息,这绝不是巧合。

与此同时田隐隐告诉乐正晓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她已经有了一个月身孕,乐正晓马上要做父亲了。

“真的吗?这真是太好了!”乐正晓两眼放光,将田隐隐揽入怀中,虽然他的意中人不是田隐隐,但很期待有个孩子。

“夫君,你高兴吗?”

“当然高兴,隐隐,你要好好养身子!”乐正晓凝视着田隐隐还没有隆起的小腹叮嘱说。

“梦川她还好吗?”

“不好,她一直视常相为她的父亲,梦川现在肝肠寸断。”

“那她还会回归朝堂吗?”

“会的吧,这毕竟是常相的遗愿。”

“哦!”

田隐隐顿时松了口气。只要简梦川还是右相首徒,樊家就不会悔婚,简梦川一旦嫁给樊冲,乐正晓才能彻底死心,她才能安心。

巍巍皇城,角楼之下,有一座硕大的撞钟。钟边的长椅上,坐着一位剑眉星目,明眸皓齿的少年,

这位少年,便是大安的少年天子,卫许。卫许今年十四岁,已经到达亲政的年纪。而左相田远山却独揽大权,不还政于卫许,令这位少年天子苦闷不已,因此每日就要来此处听听钟声。

钟声再次想起,卫许用手支起耳朵,对内侍白逆光说:“你说,他弄死了常清河,下一步是不是要弑君。”

“陛下!”白逆光惶恐地跪了下来,双腿瑟瑟发抖,“陛下,可不敢这么说啊,小心隔墙有耳。”

“隔墙有耳?”卫许咬牙切齿道,“传到他耳里更好,让他把朕也杀了,总好过做他的傀儡,就连母后也……”

太后虽不是卫许生母,但辅佐卫许继位,母子二人感情日渐升温,五年前,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卫许在御花园的凉亭避雨,在暗处看见太后和田远山紧紧相拥。

那个拥抱,给卫许造成了不可磨灭的伤害。

这些年来,母后不再督促他学习,放任他玩乐,原来是这个原因,难道他想让田远山取而代之登上帝位?

“陛下,简梦川,或可利用!”白逆光谏言道。

“朕不明白,简梦川是常清河的人,王荀怎么敢用她?”

“回陛下。王荀的首徒没有经验,把相府搞得一团糟,故而才让简梦川回来。不得不说,简梦川虽为女子,处理政务,确实是一把好手,绝对不输乐正晓。”

“你想让简梦川去对付田远山?”

“如果他知道常清河是被田远山害死的,拼了命都会给她师父报仇的。”

“可她斗得过田远山吗?”

“陛下,她斗不过就把她弃了,她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

“所言极是,就这么办!”卫许诡异一笑,“小白,没想到,你还有些计谋,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

“诺!”白逆光抱拳道。

不久之后,一身崭新的首徒朝服,送入了简府。简梦川失神地坐在书案前,望着案前的朝服,久久不能回神,

三年前,春日,师父常清河亲自给简梦川拿来朝服,带着她走入仕途,三年后隆冬,她却连师父最后一程都没送,而且师娘也就此消失,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简梦川不得已,重新穿上朝服,来到王荀麾下,继续当右相首徒。

右丞相府,半年来,事务堆积如山,简梦川又回到最熟悉的地方,可是这里的主人已经不是她师父。

王荀听闻她来了,正准备叮嘱她几句,却没想到白逆光前来,说陛下要召见简梦川,让简梦川立刻入宫觐见。

“陛下要见他?”王荀匪夷所思,自从他继任右相来,还没见过陛下,怎的陛下要召见他的首徒?

“怎么?王相有异议?”白逆光白了他一眼,阴阳怪气地说。

“不敢!”王荀躬身道。

“好,那简大人,随奴才入宫吧,别让陛下等久了。”

宫道漫漫,青砖黛瓦,原本无边的天空,被分割成一块块的,长期生活在宫里的人当然尚自由。

简梦川跟着白逆光略快的脚步,白逆光的速度比寻常人快许多,穿的也很薄。冬日严寒,他只在内侍服里套了一件中衣。

“公公,您在宫里多少年了?”

“简大人,难道没人告诉您,进了宫最好别说话,否则会惹祸上身的。”白逆光提醒道。

看样子白逆光不想跟简梦川多说一句话,简梦川也识相地闭上嘴。

刚走到卫许龙眠殿的大门口,他们俩远远望见一位挺拔的男子身影,走近一看,居然是田远山。田远山背着手面对着他们,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简梦川心里认定就是田远山害死了师父,她甚至想冲上去杀掉田远山,为师父报仇。但理智提醒她不能这么做,田远山既然敢进宫说明已经做足准备。万一行刺失败,她自己身死无所谓,只怕会连累师娘母子三人,还会连累樊家。

为今之计,唯有忍气吞声,方为上策。

“丞相大人,您怎么来了?”白逆光给田远山躬身行礼,简梦川站在白逆光身后,也给田远山行礼。

“白公公,本相有事要跟简大人单独说,你先回龙眠殿伺候陛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