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冯娘的悲剧
方枝朝大医官点点头,大医官去准备一些止血药粉和纱布,希望大皇子能挺过这一关。
“淳于沐!”简梦川紧紧握住淳于沐的手,蹙眉道,“我知道你能听见我的话。你一定要坚持住,不要忘了我们的约定,答应我的,你还没做到,你若食言,我必然随你而去,到那边找你算账。”
淳于沐似乎感应到了,虽闭着眼,眼角却渗出长长的泪痕。
剑拔出来的那一刹那,血流如注,生生溅了简梦川一身,逼得她不自主地后退几步,大医官和方枝赶紧给他抹上止血药粉,再用纱布按住伤口。
这血淋淋的场景,不仅又让简梦川想起樊冲遇刺的时候,她悲怆地仰天大叫一声,继而虚脱地跪倒在地。
血止住了,淳于沐逃过一劫。保住了命。大医官顿时松了口气,即便他妙手回春,这么棘手的情况,恐怕也很难遇上。
方枝把简梦川扶到椅子上,安慰道:“姑娘放心,殿下,没事了。”
简梦川这才回过神,望着淳于沐。终于露出了微笑,拍了拍方枝:“去门口,告诉裴珊珊一声,殿下没事了,如果她想进来看一眼,就让她进来,毕竟,殿下是她的未婚夫婿!”
说罢,简梦川悄无声息地离开淳于沐的寝殿。
事情了结,已到凌晨,简梦川规规矩矩地送大医官出门,大医官说道:“殿下失血过多,可得好好调养,最好一个月别走动。”
“大医官放心,我会叮嘱殿下的!”
“姑娘你也得保重自己啊!”大医官忧愁地望着憔悴的简梦川,“你的印堂越来越黑,你体内的毒怕是又快发作了。”
“多谢大医官关心,我知道了!”简梦川拱手说,
大医官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瓷瓶,递给简梦川:“这是我用寒狱的冰块制成的寒冰丸,十日服一粒,能让你的毒发展的慢一些。”
大斯宫所有人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尤其是淳于宁,他多么希望淳于沐就此死去,那么他就自然而然成了大宇唯一的储君。他已经派了好几批暗探到淳于沐府上打探消息。
暗探来报,说淳于沐府上瞒得一丝不漏,大医官也没出来。
“那裴珊珊呢?”淳于宁问,“如果淳于沐死了,她绝不会无动于衷。”
“裴小姐进去后,就再也没出来。”暗探说,
“算了,你下去吧!”淳于宁拂手说,“对了,你去锦园帮我跟常悦带个话,她如果想在大宇活下去,就把往事忘干净,否则,我弄死她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
淳于沐伤情太严重,三日三夜都没有醒过来,裴珊珊陪了他三日三夜。由于裴珊珊在,简梦川不能露面,只能站在门外远远地望淳于沐一眼。
“裴姑娘,您吃些东西吧!”方枝端着一些饭食走了进来,“殿下一时半会还醒不了,姑娘不要熬坏了自己的身体。”
裴珊珊三日没吃东西,饥饿难耐,吃完一碗汤羹后,趴在桌子上睡熟了。方枝命人把她扶到客房休息,然后通知裴府把她接走。
简梦川走了过来,拿起裴珊珊用过的勺子,闻了闻,对方枝说:“我就知道,你给她下药了吧!”
“她留在此处除了鬼哭狼嚎,对殿下没有一点好处!”方枝掀起地说,“她一走,整个世界都清净了!我知道,殿下想让谁陪在身边!”
“是吗?你这么了解殿下?”简梦川一边给淳于沐掖了掖被子,一边淡淡地说。
“殿下遇刺的时候,陛下想把殿下抬入他的寝殿,殿下不允,非要回府。”方枝的语气充满心疼,“别人都以为殿下守规矩,只有属下知道,殿下想回来见姑娘,死也要死在姑娘身边。”
说罢,方枝便离开了。
“淳于沐!”简梦川轻唤一声,拉起他的手,“真情,帝王家最不该有,尤其是对我。你知道吗,那日,见你浑身上下血肉模糊,我有多害怕,樊冲当时就是这么倒在血泊之中,这种痛,难道让我经历两次?”
“不会的!”淳于沐缓缓睁开眼睛,反握住她的手,“我这不是活过来了吗?”
简梦川一下子恍然大悟,松开他的手:“你不会早就醒了?是你让方枝给裴珊珊下迷药的?”
“冤枉,是你握住我的手,我感到浓郁的爱意,才醒的!”淳于沐强调道,“小川,是你救了我。”
“巧舌如簧!”简梦川不满地撇这嘴,“刚刚醒过来就耍嘴皮子,你知道我们都吓死了!”
“我没那么容易死!”淳于沐伸手抹了抹简梦川黝黑的眼镜,心疼地说,“抱歉,让你为我担心了。”
“宴会上,怎么会有刺客?”
“此事,容后我再跟你说!”淳于沐笑道,“中剑的那一刹那,我就在想,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像怀念樊冲那样怀念我,那样也不错!”
“胡说八道!”简梦川捂住他的嘴,命令道,“淳于沐。你给我好好的,你如果像樊冲那样,我绝不会怀念你,没多久我就把你忘得一干二净!”
“知道了!”淳于沐想揽她入怀,发现胸口剧痛,浑身没有一点力气、
“怎么?都这样了还想轻薄我?”简梦川无奈地摇摇头,“鬼门关走一遭还不小心点,大医官吩咐了,你一个月内不许下床走路,务必严格执行!”
“好,我听话!”淳于沐握着简梦川的手,安稳地睡了过去!
大安眷城。
右相王荀一个月前突发恶疾,卧床不起,难以胜任朝堂之事。卫许下旨,任命乐正晓为大安右相。与田远山一起总领朝堂事务、
乐正晓身着朝服站在朝堂之上,接受百官们的叩拜,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或喜或悲,喜的是他重新振兴乐正家,悲的是,简梦川没能看到。
物换星移,时光飞逝,乐正迢迢已然会走路,为了促进父女感情,田远山说服了田夫人,把迢迢送回了乐正府。
乐正晓继任右相之后,想要嫁给他的眷城名门闺秀数不胜数。
为此田夫人已经忧愁多日,她真怕乐正晓续弦之后,再生个儿子,迢迢落到继母手里,日子难过。
“夫人,放心吧,只要有你我在,咱们外孙女还能被谁欺负了去?”田远山安慰她说。
“可你我不在了怎么办?”田夫人无奈地说,“可是姑爷无子,咱也不能不让人家续娶,毕竟人家是右相!”
“乐正晓不会亏待迢迢的!”田远山强调道,“而且皇后是迢迢的姨母,陛下是迢迢的姨丈,乐正晓的夫人无论是谁,都会忌惮几分,再说咱们迢迢是嫡女,身份在那摆着呢。”
“可惜,简梦川死在了大宇,若她成了咱们迢迢的后母,咱们也不用担心了。”田夫人的语气充满了惋惜,“哎,那孩子也是苦命之人,才活了二十多岁就客死异乡。不过她对她师父做到了极致,用命换回她师娘和师弟。”
“清河眼光独到,我自愧不如!”田远山给夫人到了一杯茶水,感慨地说,“以前,常清河跟我说,简梦川是个忠贞之人,虽是女儿身,但一点也不输男儿。我一直以为常清河在吹嘘他爱徒,现在看来,是我眼拙!她为救陛下身中剧毒,若她还在,右相之位也轮不着乐正晓!奈何她红颜薄命!”
“是啊!我听皇后说,陛下经常感念简梦川,若她在,前途不可估量!”田夫人道。“奈何天妒红颜,她不在了!”
下朝之后,乐正晓骑马回府,路上遇见了一位跟简梦川长得一模一样的姑娘,他立刻跳下马,奔向她。
“小川!”乐正晓一下子抱住那位姑娘,“小川,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没死,你终于回来了!”
“混账!”那女子推开他,并打了他一个耳光,“登徒子,竟然当街轻薄良家女,还有没有王法纲纪!”
“大胆,竟敢对右相无礼!”随从吼道。
“怎么,右相就可以为所欲为?”那女子语气强硬,一点也没忌惮乐正晓右相的身份。
一样的容貌,一样的刚烈性子,更让乐正晓产生了一种简梦川回来的错觉,他立刻追问道:“小川,我啊,我是晓哥,你是忘了我了?还是故意装不认识我。”
“这位大人,你认错人了,请你自重!”那女子作揖道。
“认错人?”乐正晓喃喃道,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女子已经拂袖而去。
乐正晓收回视线,忽然听到隔壁陈府传来几声凄厉的惨叫,片刻之后,一个浑身上下持刀的女子从府门口跑出来。
乐正晓立马派人把她当场按倒,夺下她手中的砍刀。
陈府母子三人遇害,皆倒在饭堂,行凶女子被暂时羁押在眷城府衙,她口口声声喊着,杀人偿命……杀人偿命……
这个女子名唤冯娘,青年守寡,和唯一的女儿相依为命,靠缝补度日,日子虽然辛苦,倒也温馨。
三个月前,冯娘六岁的小女落落,被陈员外年仅十岁的儿子杀害,死在了河里。
冯娘悲痛欲绝,告到眷城府衙,府衙说行凶者不满十岁,不予立案,当场释放。
陈员外还威胁冯娘,如果她继续闹,连她也别想活。
一位为了孩子而活的母亲,深感世间无道,不得不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冯娘策划了月余,终于扮成菜贩混入陈府,从厨房顺了一把砍刀,潜入陈府内殿。
……
陈员外悲的半死。跪在眷城府衙外,口口声声说天子脚下发生此等血案,必须严惩,应该将冯娘凌迟处死,以儆效尤!
此事乐正晓正坐在眷城府衙内,府衙的杨大人恭恭敬敬地站在他身后。杨大人四十多岁,身材略微有些发福,他总理府衙十年,从未出过大的差错。
乐正晓翻看着冯娘女儿的卷宗,落落身上刀伤十余处,死的当真惨烈。乐正晓也是有女儿的人,推己及人,他也无法接受凶手无醉释放。
“当时陈员外的儿子,身量几何?”乐正晓问。
“回右相,约莫矮下官半个头!”杨大人说。
“矮你半个头?”乐正晓加重了语气,用手比划了一下,“跟成人无异,也具备了杀人能力,怎么能判无罪呢?”
“右相,咱们大安的刑法,明文规定,其实是十岁以下无罪啊!”
“难道你不觉得,刑法出现了漏洞?如果十岁以下杀人者都判无罪,岂不是十岁以下都可以肆意杀人,还有什么法度可言?”乐正晓的语气越来越重,“就因为杀人者判无罪,冯娘走投无路,才自己去报复,才会连累另外两条无辜的性命!”
“右相,冯娘该如何判?请您示下!”杨大人拱手问道。
“冯娘该怎么判就怎么判,她固然有情可原,但毕竟害死了另两条性命,所谓法不容情。”乐正晓眉宇之间充满了惋惜。
陈员外私下给杨大人送了很多礼品,拜托他一定要给冯娘处以极刑,杨大人把他送来的礼物都扔出来了。陈员外就以为要杨大人要包庇冯娘,于是煽动老百姓,制造舆论给杨大人施压。
杨大人引着乐正晓走出府衙,看到老百姓挤在府衙门口,他对乐正晓说:“右相,您等一下,我去处理。”
乐正晓冲他点点头、
“陈员外,念你家发生血案,你行贿之事,本官不予追究,回去吧!”杨大人从地上拽起陈员外,说道。
“大人铁了心要包庇凶犯?”陈员外甩开了杨大人的手,恶狠狠地指着乐正晓,“还是……这是右相的意思?右相和那冯娘是什么关系,竟然如此包庇她?难道是右相和她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放肆,竟敢侮辱右相!”杨大人吼道,“你有几条命可以交代?”
“果然你们官官相护,百姓们你们都看看啊!”陈员外又像个泼皮无赖一样坐到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当官的非要护着凶手,简直没天理,反正我的妻儿都死了,你们把我也处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