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来自黑色猎犬的诅咒
面对面的一声犬吠。
艾伯特眼里终于多了一抹思索，开始思考造成现今这个现象的原因。
他最早听到深夜那阵犬吠声是在监狱里的那一次，只是当时，他的意识还没有恢复清醒。
那位来自流浪者一族的老人，曾告诉过自己，要将取回的东西放回原来墓穴里面，否则会引来廷达罗斯猎犬的影子。
廷达罗斯猎犬的影子，就是造成教堂如今乱象的原因吗？
可自己身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也不记得是否从哪个墓穴里面取走什么东西。
“艾伯特先生，真是抱歉，我也没想到自己也已经患上来自黑色猎犬的诅咒。”安妮修女并没有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异常感到慌张恐惧，她说话的速度依然慢了半拍。
“黑色猎犬的诅咒？”
“嗯，他们都是这样称呼的。”安妮修女忽然微笑道：“其实我并不怎么反感这样的诅咒，反而觉得很有意思。
只是，我对于变成一只小狗实在没有那么热衷。
我更喜欢猫，如果能够变成一只猫就好了，最好是毛发乌黑发亮，没有一丁点杂色的黑猫。”
“汪！”
安妮修女说着话，咽喉处又突然冒出一声犬吠，她依旧面露微笑，不像那些年轻的修女为此感到羞愧，掩面哭泣。
“岁月虽然摧折我的身体，可也让我拥有更加平和的心态，一切苦难都会过去的，这并不是什么值得惊慌失措、大呼小叫的事情。”
安妮修女说完话，也将艾伯特今天要借阅的书籍登记完毕。
“这世上真有可以让人变成猫的方法吗？”艾伯特好奇询问一句。
“一定存在这样的方法，一切我们眼中所称之为奇迹的事情都是有可能实现的。”安妮修女面露遗憾道：“只是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等到这样的方法，我没有惊人的智慧也没有外出探险的能力，甚至连走出教堂大门，我都没有多少兴趣。”
“真想当一只猫来渡过往后的日子。”安妮修女又重复说了一遍，眼里满是憧憬与希冀。
“汪！”
她又不可控制般发出一声犬吠。
“艾伯特先生，真是不好意思，我想我今天已经不适合再和别人交谈。”
艾伯特没有打扰，抱着自己借阅的书籍返回房间。
路上，耳边时不时响起一阵犬吠与哭泣声。
夜里，本堂神甫召集了教堂内所有修女与修士来到祈祷大厅，艾伯特也加入其中。
他们原以为本堂神甫已经有了解决黑色猎犬诅咒的方法，可本堂神甫说了很多话，大部分内容都在讲述苦难与奇迹之间的必然联系。
最后本堂神甫平静开口：“来自黑色猎犬的诅咒虽然可怕，可对于你们来说，这未尝不是一种考验，只有经历过苦难，才能等来奇迹的降临。”
尽管本堂神甫没有提供解决的办法，可一番讲话也让很多修女修士打消心中的恐惧，准备坚定自己意志迎接这场苦难考验。
艾伯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他现在只对开启关闭那扇教堂大门有兴趣。
深夜，犬吠声再次从远处传来，随着第一声犬吠的响起，整个塔克镇也跟着发出此起彼伏的犬吠声，奇迹教堂内部也有不少人响应这一阵犬吠声。
仿佛是夏季的晚风吹动了田野麦浪，层层叠叠，如浪如潮，一波接着一波。
6月的夜晚本该有着最合宜的温度，可此刻莫名的阴冷、恐惧爬满人的全身，烦躁、不安好似在防守坚固的心灵上撕开了一道不和谐的口子。
艾伯特早已醒来，在犬吠声还没有开始的时候，他就已经提前醒来，安静坐在床沿。
与其被吵醒，还是自己主动醒来，让人觉得更加舒适。
他所在的这间房子并没有窗户，无法推开窗户，看见外面此刻正在发生的事情。
只能听见教堂内部各个房间的房门接连被打开的声音。
咣当！
吱呀！
砰！
不同的人正用不同程度的力道，不完全一致的姿势，不同的微妙情绪打开自己房间通往外界的大门。
本是关起来，将房间与外面世界隔绝的门，此刻似乎有了更加抽象的概念。
打开的房门，像是心灵上囤积着多种混乱情绪的心灵之海被打开一道闸门，在房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压抑混乱，不堪重负的复杂情绪如决堤般汹涌倾泻而出。
他似乎听见，每一道门正经受着每一个生灵不同情绪的冲击、宣泄。
奇迹教堂的大门是真实存在，是可以触摸，是可以用双手通过推拉将大门开启关闭。
那么，这仿佛是隔绝着心灵之海的大门，又该通过什么样的方式来将它关闭？
开门，关门，有形之门，无形之门。
司门者，司掌门户开启与关闭的权能。
艾伯特陷入沉思，外界纷乱的犬吠声，并未让他有一丝一毫的分神。
当5点30分的时钟报点声响起，艾伯特才结束这一夜的思考，前往公共盥洗室梳洗。
今天前来洗漱的人很少，只有零星三两个人，许多至昨夜犬吠声开始就没有再入眠的修女修士们，选择留在房间里面，通过虔诚的诵经声来缓解内心的恐惧。
时间临近6点，艾伯特照常来到教堂大门前，当钟声响起，他的双掌再一次印在教堂大门上与圣父、圣母的手掌重合。
奇异的状态再次出现，只是这一次，身后那一团气泡不再那么难以捉摸，而是化作一座跟现实世界别无二致的奇迹教堂，他的面前同样是一扇雕刻圣父与圣母的大门。
大门随着他的推动，缓缓打开一道缝隙，整座教堂仿佛跟随着他的动作，而发出轻微颤鸣。
一个新的世界，一个新的天地在他面前缓缓展开。
大门左右两侧的圣父、圣母似乎也在这一刻投来注视的目光，那扇混着青铜、白银、黄金的大门似是褪去金属的材质，由真实转向虚幻。
整扇大门在发光。
这光芒并不刺眼，反而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艾伯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注视良久发出一句轻语：“这样的世界太小了。”
奇异状态瞬间消散，艾伯特意识回归现实世界，眼前是太阳还未完全升起的塔克镇。
由这一扇教堂大门所链接的世界，连远处的山峰都无法完全包容其中，更别说是更远处的山河湖海，头顶的灿烂星空。
这样的一扇门，开启与关闭都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
……
今天的塔克镇，笼罩在一股压抑与诡谲的氛围中，镇上的许多居民在清晨醒来与人交谈的时候，咽喉处常常不受控制发出几声犬吠。
“汪！”
“汪汪！”
“汪汪汪！”
诸如这样的声音不绝于耳，这让许多流浪在街头小巷的流浪狗，反而不敢发出自己的叫声，只敢垂下尾巴低声呜咽，似是在疑惑原本属于自己的声音怎么跑到人类的嘴巴里面。
本堂神甫站在教堂大门前沉默思考，直到塔克镇的镇长慌慌张张来寻求帮助时，他才从良久的思考中回过神来。
他安静听完镇长用惊恐的语气所述说的塔克镇的现状，然后与镇长交谈几句话，就让镇长先回去。
“一切苦难皆是恩赐。”
本堂神甫脸上神色更加虔诚。
他知道塔克镇与教堂内如今所发生的异常现象出自于哪里，是随着那一块雕刻着猎犬的绿色翡翠所一起到来的灾难、诅咒。
每一夜无法突破教堂神圣力量守护的猎犬，积蓄着一次比一次强的诅咒，直到波及整个塔克镇。
但他目前并没有解决这个问题的想法，苦难，适量的苦难，本就是锤炼心灵意志最好的炉火。
对于每一位奇迹教会的信徒来说，再也没有什么能比这更好的磨炼。
又过了两天，患上黑色猎犬诅咒的人们，不仅发出犬吠声的频率越来越高，而且脸颊、手臂上也开始冒出一撮撮黑色狗毛。
他们的日常行为举止也逐渐朝着真正的狗类靠拢，多次发生当街撒尿、趴下来进食、哈气的时候伸出舌头等各种奇怪行为。
塔克镇的恐慌与混乱再一次加剧。
夜里，本堂神甫待在自己的房间里面，坐在书桌前认真思索一会儿，隐隐觉得事情的发展正在逐渐超出自己的预期。
思考良久，他从座位上起身，走到放置着那块绿色翡翠的架子上，取出那个装有猎犬护符的盒子，将它放在书桌上。
最开始他以为凭借救赎日所诞生出来的神圣力量就足够清除这块猎犬护符上的诅咒，可随着时间推移，猎犬护符所蕴含诅咒不仅没有消失，还越来越强。
甚至逐渐影响到教堂乃至整个塔克镇。
“一切苦难都将在圣父面前得到救赎。”
本堂神甫坐在座椅上，左手翻阅《圣父·新言》，右手摇晃着象征圣父力量的黄金圣杯，口中唱响歌颂圣父的伟大篇章《救赎之歌》。
“仁慈的圣父啊，赞美祢，祢的恩泽是洒在干涸沙漠里的甜美甘霖；
博爱的圣父啊，感谢祢，祢的垂爱是落在出土幼苗上的一缕阳光；
伟大的圣父啊，我们赞美祢，我们歌颂祢，我们跟随祢。
因祢比时空还要亘古，因祢比日月还要无私。
有祢就有了一切，有祢光明才会驱散黑暗，有祢救赎才会降临，有祢奇迹才会诞生……”
深夜，神圣恢宏、昂扬起伏、轻柔舒缓的悦耳诵经声从本堂神甫的房间里面如同涓涓细流流淌而出。
处于噩梦中的人儿，不再为噩梦所折磨，不再被恐惧所缠身，一切都在诵经声中渐渐归于平静。
艾伯特没有睡去，他的耳边传来一声门户开启的轻响，那是属于本堂神甫一直紧闭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