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摔跤
李奎勇一家7口住着两间东房,总共只有14平方米,屋子里没地方摆放家具,只能把有限的面积用于睡觉,所以他家的一切活动都是在床上进行的。
曹文蛟进屋一股阴霾浓郁的中药味。
屋内灰暗暗的,光线不好,杂物摆放凌乱,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木板和红砖支起的大通铺,全家的换洗衣服都放在几个木箱里,木箱放在铺板上靠墙的一侧,3个箱子就能摞到天花板。
地方又小又乱,几个穿着破旧衣服的小孩瞅着他手里的东西,直吞口水。
他分不清这些孩子是男是女,只知道李奎勇一共有三个弟弟,两个妹妹。
一个满脸朴实的妇女,看起来很拘谨,忙前忙后给他倒水,不怎么说话,倒了水后,就去照顾床上的病人。
床上躺着正是李奎勇的父亲李顺发,名字挺好,可人一点不顺。
李顺发早年从沧州逃荒来到京城,一个逃荒的农民没什么手艺,除了一身力气一无所有,因此拉黄包车成了首选的职业。
不过一踏进这行再想改行就难了,他种职业的人,本来是娶不起老婆的,真正的无产者,家无隔夜之粮,这话绝不是夸张。
干这行的人每天的饭食全凭当天挣,一天不干活就非饿肚子不可。
可李顺发51年回家乡领来个乡下丫头成了亲,52年就有了李奎勇。从此这个家庭每年都添一个孩子,每增加一个孩子,李家的生活水平就下降一截。
这似乎是个规律,人越穷越生孩子,而越生孩子越穷,一旦进入这个怪圈,就再也没有好日子过了。李顺发夫妇一共生了9胎,活下来6个,所以李奎勇有3个弟弟和两个妹妹。
这只是曹文蛟听别人闲说,记得李顺发是四九城的“板儿爷”,也就是蹬三轮的。
曹文蛟过去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干瘦如柴的李顺发,首先闻到一股浓郁尿骚味,见他面色蜡黄,一脸病态,气息游离。
曹文蛟皱着眉,招呼李奎勇出来,见这院里许多人围着他自行车观摩,李奎勇的几个弟弟挡在自行车面前,不让别人摸。
曹文蛟给了他一根烟,自己也抽上,说道:“你没拿我当兄弟,你爸病成这样,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李奎勇叹了一口气道:“曹哥,不是不跟你说,只不过,我爸这是老毛病了,看了很多医生,吃了不少药,一点用没有。”
靠一个人蹬三轮养活一大家子,一开始还慢慢强强,可是孩子越来越多,日子就越过越紧,尤其是困难时期,饭都吃不上,蹬三轮的工作又不能停,一停下工作,全家都得饿死。
李顺发就是那时候把身体搞垮的,大病小病的跌踵而至,这对于本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他爸病倒,李奎勇就是家中长子,长兄如父,家中的顶梁柱,可他一个半大小子,能有什么来钱的办法,这些年,亲戚看到他都头疼,真成了人憎鬼厌。
这种苦日子,狗看了都在摇头,耗子见了这样的家庭都流泪,真是穷的叮当响。
曹文蛟想想就难受,拿出一百块钱,塞进李奎勇的手里。“兄弟,没想到家里这么困难,这是当哥哥做的不到位,我帮不上什么忙,这些钱你拿着,虽然不多,也能应一阵急。”
李奎勇连忙摆手不要:“别别,我不能要,这太多了,蛟哥,你可怜我,这我知道,可我真不能要你的钱了,我……”
曹文蛟一巴掌呼在李奎勇脑袋上,眯着眼:“你说什么屁话呢,我可怜你,你有自尊心,不想要我的钱?”
李奎勇一看曹文蛟虎着脸,目光阴冷,顿时内心一突,好个吓人的气场。
“我给你钱你就拿着,这些钱不是给你的,是给你爸治病,给你弟弟妹妹买点吃的。”
李奎勇拿着钱,看着曹文蛟,感动的泪水不争气的流了下来,“谢谢蛟哥,我这辈子忘不了你的大恩,我一无所有,只有贱命一条,曹哥,我这条命以后就是你……”
曹文蛟笑着拍了拍他肩膀:“行了,说什么傻话呢,一世人两兄弟,再见外哥哥可就不高兴了。”
“嗯,你看得起我,我不会让你失望。”李奎勇满怀热泪重重点头,这辈子忘不了曹文蛟对他的恩情。
“哎吆,这是干嘛呢,怎么哭挤猫尿了?”
曹文蛟回头看到一个吊儿郎当少年,一脸嬉皮笑脸进了院。
李奎勇急忙擦了擦眼角,皱眉问道:“钟跃民,你今天怎么过来了。”
钟跃民笑嘻嘻说:“今天闲得无聊,找你来练练,有空嘛?”
钟跃民和李奎勇上小学就认识,这么多年关系一直不错,偶尔会过来找他练练摔跤。
李奎勇看了一下曹文蛟,见他没反对,说:“行吧,我看你是又皮痒了,正好我给你松松筋骨。”
“这就是你大哥吧。”钟跃民看了一眼曹文蛟,见他挺拔健壮,气宇不凡,目光冷厉,不似凡人,笑着伸出手:“兄弟,咱们上次见过,我叫钟跃民,育才中学的,往后交个朋友。”
曹文蛟跟他握了一下手,发现他用力捏,眼神挑衅,顿时笑了:“好啊,我最喜欢交朋友了。”
钟跃民脸色慢慢涨红,掌上的疼痛让他快叫出来,可是为了面子,他愣是强忍着一声不吭。
李奎勇一看钟跃民满脸冒冷汗,哈哈大笑:“还是这套小把戏,你这次碰上硬茬了吧,敢跟曹哥比手劲,你丫的真不知道天高地厚。”
钟跃民瞬间破防,叫唤着:“兄弟,兄弟,错了,错了,快断了,松开……”
曹文蛟见他服软,这才松开他的手,见上面红肿,连忙惊讶说:“哎呀,这整的,刚见你太喜欢,一看就是个值得相交的好兄弟,没想到一激动,用力过大了……”
钟跃民揉着手掌,苦笑摇摇头:“没事,没事,你的劲儿可真大,兄弟以前也练过?”
“没练过。”
“兄弟,撒谎可不好……”
“爱信不信,走吧,我看你们两个怎么练摔跤。”
李奎勇跑回屋跟母亲说了一声,随后带着两人去了公园,这里风景不错,游人三三两两,在一处空地上,有几个摔跤的。
这些人年纪大都二十多岁,身体壮实,最少也要五大三粗。
其实练摔跤的,如果膀大腰圆那最好了。
李奎勇上去跟几人打了个招呼,招呼两人去一旁玩。
钟跃民两人上去摆好架势,张开手臂,微微弯腰,相对而视。
没多久两人相互推搡找寻机会,李奎勇为了让曹文蛟看的尽兴,特意放慢了动作,把看家本事全用出来了。
曹文蛟看着有意思,感觉摔跤主要看个势大力沉,京城有句俗语:“京油子,卫嘴子,保定府的勾腿子。”
这可不是骂人啊,这是满清的时候,对当时京城,天津,保定三大摔跤圣地各自特点的比喻而已。
比如京城的摔跤手,全都以身法灵活著称,全身油滑像泥鳅,被称为“京油子”。
而天津人爱惜羽毛,在摔跤之前,往往会用嘴舔一舔指甲保护指甲。被世人称为“卫嘴子”。
保定摔跤有一种技巧,叫“勾腿”,讲究是速度,快捷干脆,以快打快,瞬间结束战斗,人还没反应过来呢,已经爬地上了。被人们称为保定府的勾腿子。
当然,这句话可不能当着保定人面说,要不然非恼了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