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饱含心血的鱼
出乎意料，鱼并不好吃……
可以说是相当难吃。
油炸的表皮过于焦脆，鱼肉也过老，带着酸涩，调味也不到位，胡椒和香料放得过多……
以黑川薰吃惯了美食的舌头来说，可以瞬间说出一百种缺点。
唯一值得称道的是，这道鱼的刀工和摆盘尽可能做到尽善尽美，可以感受到烹制者小心翼翼认真对待的决心。
只是，光有决心显然不够，真正的厨艺，应该是千锤百炼磨练而成的。
黑川薰不禁将目光投向旁边的早见花音。
早见花音已经快哭出来了。
她从黑川薰的表情里似乎也察觉到什么。
“我知道，我根本什么也做不好……”
她哭喊着，从桌子上抢走鱼，转身冲进了员工区。
这边一时安静下来，所有女仆都担忧地看着早见花音离开的方向。
找茬的男生，就在这时冷笑一声：“看吧，她自己也知道那道鱼就是垃圾！将这种鱼拿出来卖给客人，你们这家店也是垃圾！”
“混蛋！”
忽然旁边冲出来一个粗壮的身影，一拳揍在男生的脸上。
嘭！
男生翻倒在地。
众人惊呼起来。
男生嘴角红肿，渗出血丝，摔得七荤八素，好不容易坐起来，怒气冲冲大喊道：“谁敢打我？！你知道我爸爸是谁吗？！”
天野明飞站在他面前，喷火般的眼神瞪着他。
“我是天野明飞……来，告诉我，你爸爸是谁啊？”
男生一瞬间露出畏怯的表情。
“天、天野集团的少爷……”
他脸色变幻了几下，终于不敢再挑衅，转身爬起来，灰溜溜地逃走了。
黑川薰看到他那窝囊样子，也在心中打消了出手的念头。
天野明飞回头瞪着众人：“谁来告诉我，这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众女仆互相望着，没人敢答话。
天野明飞目光左右看了看，看见一桌客人也点了鱼，大步走过去，拿起筷子，就夹起鱼往嘴里放去。
忽然，他的动作凝滞了。
过了好几秒，他才吞下鱼，大力一拍桌子，怒声道：
“这明明是很好吃的鱼！谁再敢在店里无理取闹，别怪我不客气！”
在天野明飞剑拔弩张的气势下，在场的客人纷纷噤声。
店里轻松惬意的氛围被破坏殆尽。
不一会儿，这些客人纷纷待不下去，一个个选择离开。
外面新来的客人，看到店里这气氛，也犹豫着不敢进来，最终也还是转身离去。
忽然之间，咖啡店里一片冷清，一位客人也不剩了。
女仆们愁云惨淡，天野明飞也一脸阴沉地坐在一旁。
本来是文化祭上最火热的女仆咖啡店项目，一下成为了没有人愿意来的地方了。
文静女生走到黑川薰面前，抱歉道：“黑川学姐，你也看到了……现在店里恐怕没办法招待你了……”
黑川薰摇摇头，目光投向员工区域：“我可以去看看她吗？”
文静女生惊讶了一下，点点头：“我带你过去……”
黑川薰跟着她，走进了员工区域。
这里不大的空间内，摆满了厨房用品。
而在角落的一个小凳上，早见花音面对角落，缩着身体，将头埋在双臂间，一动不动。
黑川薰望着这一幕，举步走过去，却突然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她从来没有做过安慰人的事。
如果是神明大人在这里，他会怎么做……？
黑川薰不由在心里这样想。
她想了想，终于打定主意，开口道：“早见花音……你把我邀请过来，就打算放着我不管吗？”
早见花音听到声音，慢慢抬起头来，脸上还带着泪痕，她看到黑川薰，愣愣道：“黑川学姐……”
黑川薰平静道：“你别忘了，我也是你的客人呢，是你亲自邀请过来的客人。”
“可是……我做的鱼……”早见花音说着又要哭出来了。
“那又怎么样？”
黑川薰打断道：“我又不是没吃过名贵的鱼？但我只是想吃你做的鱼，才来到这里的！”
“黑川学姐……”早见花音再次感动地念着，眼中泪光闪动。
“打起精神吧。”黑川薰道，“你还有我这么一位客人需要招待呢。”
“……是！”早见花音终于振作地大喊起来。
她急匆匆地跳起来，就开始在一堆厨具中忙碌起来。
“我这就帮黑川学姐做鱼……首先第一步是切鱼……第二步是调味……第三步是下油……”
她口中念念有词，像是在背秘籍一样念叨着。
她又小声为自己打气：“加油，早见花音，你一定行的！你都已经看过爸爸制作了那么多次了，这一次一定不会失败的！”
黑川薰在后面看着这一幕，不由好奇道：“你以前没有尝试过吗？”
早见花音这紧张兮兮的样子，就好像是第一次做鱼一样。
早见花音听了，动作一顿，露出难过的表情：“我没尝试过……爸爸从不让我做鱼。”
“可是，我记得你的爸爸是制作鱼料理的大师才对……”黑川薰疑惑道。
早见花音更加失落了：“爸爸不让我碰鱼，也不让我碰菜刀……他说我是一个女生，以后不该继承早见屋，我应该走出一条自己的路，一条更好的路……所以他只让我好好学习，从来不教我怎么做菜……”
黑川薰不禁沉默，隔了半晌才道：“你的爸爸也是为了你好……”
“是啊，我知道啊……”
早见花音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案台：“我也知道只有好好学习才有更好的出路……我也确实好好学习了……但是我也十分憧憬爸爸做菜时的模样啊……我想成为像爸爸一样能够将幸福分享给大家的人……可是我却这么笨，怎么做也做不好……”
她说着再次沮丧起来，深深地埋下了头。
黑川薰想要安慰她，说做菜不是一朝一夕的工夫，需要长久的磨练才行，但又感觉这样说没什么用，于是最后只有保持了沉默。
就在一片沉默当中，早见花音再次拿起了菜刀，开始一点点制作起鱼料理。
她的表情专注无比，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一丝不苟。
她全神贯注到连自己的脸颊上的汗珠滴落都没有察觉。
她像是连呼吸都放缓到了极致。
黑川薰这才明白，早见花音做菜时的决心，远远超过了她先前的推断。
这个女孩是付出了远超出别人百倍的努力去制作这道鱼的。
鱼也许还不够美味，但绝对饱含了心血。
黑川薰回到外面的桌旁坐下。
这一刻，她是真的想要认真品尝这道鱼了。
店里依然冷清，周围的女仆们看到她在桌旁坐下，露出惊讶的神情，但谁也不敢上来搭话。
就在异样的氛围中。
忽然一个高大粗壮的身影走进咖啡店。
他穿着布满污渍的厨师服，头发乱糟糟的，一脸凶恶的表情，将所有女仆都吓了一跳。
他却谁也不管，径直走到桌边坐下，粗声道：“给我来一道你们这里最好的鱼！”
黑川薰看着这位粗壮身影，忍不住露出惊讶眼神，紧接着，又从心底感到一阵羡慕。
早见旺，还是来了。
他来吃自己女儿做的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