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冲突
一刻钟前，酒肆二楼。
“这帮人火急火燎就为了搜查坊市？”梁邑凝神注视片刻，眼见着几名白衣弟子涌入青鲤巷中，眼神中流露一抹疑惑。
卫长庚一手托着下巴，蹙眉沉声道：“不对，只有最前边那个是卫道院的弟子。”
梁邑闻言不由得有些诧异。
卫长庚抬手指向自己的袖口，解释道：
“卫道院与药堂服饰相似，唯一的差别就在袖口上，那镶金丝的便是卫道院执事，修为至少在金丹之上。”
“怪了，卫道院值守至少也得三名弟子，怎么这次只见到一个？”
照着卫长庚所说，梁邑定睛望去，为首那人宽松袖袍之间隐隐有流光璀璨，可惜他看得极为模糊。
“......”梁邑收回视线，眨了眨干涩的眸子。
保守估计至少五里以上距离，对于他来说还是有些勉强。
“啧，那几个药堂弟子去抄家了。”卫长庚俯身靠在窗边，饶有兴趣地开始实时转播，“卫道院执事就在原地干等着，这么看来也不是很着急啊？”
梁邑端起茶盏，默默挤到窗边往巷口望去。
不多时，几名弟子的身影又从巷子出现，附耳窃窃私语。
“师兄，能听到他们交谈么？”梁邑对这伙白衣的话题有些好奇。
卫长庚眸子眯成一条缝，注视了许久，“有户人家的户帖出了问题，要被带去审讯了。”
“户帖…”梁邑哑然失笑，“就为了这个？”
“……”
卫长庚此刻却仿若未闻，沉默注视着那白衣执事的一举一动，神色少见的严肃。
诧异一瞬，梁邑顺着他目光望去。
“……”
沉默两秒，一阵恶寒在他心底蔓延，任何言语在此刻都显得无比苍白。
卫长庚神情出奇地平静，缓缓呼出一口气，他忽然侧眸看向身侧的师弟：
“梁师弟，你在此处等我，别忘了我说的，切记…”
切记避免与卫道院正面冲突……梁邑在心中默念。
下一秒，卫长庚身形霎时消失在原地。
………
西舟渡城上空，跨越半城的白虹掠过低矮建筑群，径直朝城西方向砸去。
“铮——”
余光捕捉到疾驰而来的剑芒，许裘右手一松，微微侧身避开。
长剑掀起满街落叶纷飞，旋即干脆利落没入那道屹立了不知多少年的牌坊上。
白衣弟子们此刻才回过神来，抬头望向已经被刺穿的“青鲤”二字，不由得暗暗心惊。
护山大阵对一切术法攻击手段存在压制，尤其在这类凡人大量聚居的城池中，而这一式剑招在失去灵力加持的情况下，却依旧有如此威势。
“大魏武道？”
青鲤巷口围满了人群，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临街的院落纷纷敞开大门，数十道好奇的目光不时往这打量着。
好奇心永远是人类的第一动力。
“是剑修。”
卫长庚单手持着剑鞘侧身挤过人群，朝前方不远处的白衣们拱手一礼。
“簇云峰卫长庚，见过诸位师兄。”
这副谦恭知礼的姿态让在场的人不由得有些诧异，方才还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险些以为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几名白衣瞟向许裘，又对视一眼，最终还是犹豫着回了一礼：“见过卫师弟，那位是卫道院的许裘许执事。”
此刻卫长庚才终于直起身，又朝着白衣青年一礼，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
虽然行事莽撞了些，但他也不是傻子，趁其不备出手已经在道义上落入下风，说难听些就是偷袭。
要是再傻愣着上来就痛斥一番仁义道德，那他真的可以收拾打包行李喜提卫道院监牢了。
所幸，这几名药堂弟子的态度至少没有想象中那般恶劣。
还未来得及庆幸，始终保持着沉默的白衣青年忽然开口：“卫长庚，筑基之境便初窥剑道……”
“我无心与你交恶，但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我不介意去一趟簇云峰，亲自向金岳上人陈述你今日所为。”
话落，青鲤巷口陷入一片沉默。
目光与对方对视一瞬，卫长庚下意识感受到那眼神中蕴含的锋锐无匹的剑意。
这位名为许裘的卫道院执事，似乎也是剑修。
抬眸打量着气度不凡的白衣青年，虽然作出一副淡然神情，但眉眼间掩不住的焦虑与疲惫。
联想到那几名不合矩制的药堂弟子，他心中忽然有了个模糊的猜测。
但眼下情势不容他细细思索，沉吟数息，卫长庚只能硬着头皮道：“西舟渡为西南水陆要冲，人多眼杂。”
“我担心许执事若当街杀人，难免遭有心人杜撰，为保全宗门清誉情急之下才出手。”
“当街杀人？”许裘微微颔首，似乎认可了这个说法，但随即话锋一转：
“大魏开国这三百年间，仙门弟子在世间何时须顾及过凡俗？照你这么说，我青羊宫岂不是早已声名狼藉？
何况，你簇云峰的剑修前辈们在外斩杀妖魔之时恐怕也无法避免误伤凡人，难道他们也辱没了宗门么？”
“绝...…绝无此意！”
杀人还要诛心？！卫长庚彻底汗流浃背了。
如果能重来，他宁愿直接动手与这许执事打一场然后被收押入监，但那些话语若传出去，他可以直接收拾铺盖走人，青羊宫将再无他容身之地。
……
梁邑藏身于人群中，闻言若有所思。
正如许裘所言，修士虽被禁止滥杀凡人，但也仅限于滥杀，若凡人言语之间有所冒犯，打杀了又能如何？
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嗜杀成性的魔头，但同样缺乏正气凛然之辈。
今日的对话若再稍稍曲解一番，卫长庚恐怕会被大部分修士所敌视。
思索之际，梁邑忽然升起一丝不妙的预感。
沉默一瞬，
他略微抬眸，正对上白衣青年似笑非笑的目光。
“……”
“这位师弟，不出来解释几句么？”
许裘神色带着几分嘲弄，望向人群间的梁邑。抬手一招，将钉在牌坊上那柄长剑摄来，挽了个剑花信手一掷，径直朝梁邑刺来。
偷袭你的又不是我！
梁邑在心里破口大骂，一个闪身躲过剑光，但长剑仿若生出意识，忽地调转方向继续刺来。
又是个使剑的...…他在人群间辗转腾挪，那剑光就始终跟在身后，这手段显然不是寻常剑法。
剑锋划破空气的尖啸自身后传来，他甚至可以感受到剑气抵在后腰的锐意。
心中涌出一股邪火，他顿住身影，周身骤然爆发强烈风压，携着满地落叶朝长剑猛地卷去！
“咣当”一声，长剑坠地。
许裘怔愣在原地，神情那抹嘲弄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惊疑：
“你是掌门弟子？！”
听出对方语气中的惊疑，梁邑略微一怔。
虽然不清楚这卫道院执事哪根筋不对，但眼下正是立威的最好时机。
他轻咳一声，与身后面带忧色的卫长庚对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缓缓示出右手。
手中赫然是那枚白云峰道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