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缺乏共识、没有确定性的时代，人稳住自己的最好方式，就是专注、自律和行动力。

真正支撑生命的，是一个人的心气、手艺，以及对人世的热爱。

那是剥夺不去的，最要紧的东西。

第一辑
跋山涉水，找到自己的心气

01 外在驱动：有时越奋进，就越消耗

1

和朋友聊天，他没来由地说了一句：有时我挺羡慕你，你的心比我安定。这位朋友少年得志，平步青云，人生顺风顺水，走到哪都人见人爱。这么个准精英人士，还会羡慕谁？可他说：比起我，你更知道自己要什么样的生活，活得更忠诚于自我，更坦然，不纠结。

看他一脸诚挚，我只有哑然失笑。果真是谁彷徨，谁自我撕扯，谁自己知道。所不同的，只是生活圈大小，应酬多寡。谁更掌握资源，谁就更身心受负，自古如此。富贵权力中，谁能有自己。

多年朋友，其实我明白，他说的心安是什么。那是一种尽可能地减少耗损，凝聚心神不耗散的状态。生存的成本，除了时间、钱财、身体，还有一样，心神。我们在乎三围体重，在乎眼角皱纹，但很少在乎心神的损耗。

心气尽了，人也就只剩肢体活着。

2

心气，很容易和自我鞭策、欲望达成，画上等号。高中那会儿，很多同学制作高考倒计时表，把心仪的大学写在上面，日日以此为鞭策。进入社会，这种情况也就见得更多了。登峰造极的，大概就是各种销售。

我有时会想，在大街上做广播操的销售小伙，一天打几千个促销电话的姑娘，他们亢奋完，会有后遗症吗？我们的商业，我们的社会，总是磨损了一些什么吧？而我们这些中年人呢，我们不用为了生计去街头做广播操，但我们的磨损，恐怕更多吧？

小伙要销售出去产品，姑娘要冲月底业绩。而人到中年的我们，靠外界的不安和比较，作为自己的驱动力，以“谁比我更成功”来鞭策自己。害怕落后于人，害怕失去种种。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是这样吧。

终有一天，我们都会明白，这样的鞭策是短效的兴奋剂，长此以往，心力受到极大的消耗。我们在外界的反馈中找到成就感与快乐，又因外界的反馈来发展自我，确认自己的价值。这个路径，危险又脆弱。外界风吹草动，自我认知和价值感就会错乱。于是，我们更加奋进，越奋进，越消耗变形。所有使在心上的力，最终都反弹回来，反噬你，吞没你。

这种消耗磨损人的心气。磨狠了，人也就没啥气质可言了。

3

其实，有推动自己精进的更好方式。我发现了至少三条：

要对自己诚实。每日向外看的同时，分一半眼光向内看，体察自己的内心。一半心力用于谋生，一半心力用于养护自己。当一个人对自己诚实的时候，心就容易安定下来，更享受日常，更能看到自己的每一点用功与进步，而不是急于要一个结果。这种得到和反馈，相当于定期存款。慢，但可靠。

不要去强求自己符合他人期待，这能让你节能减排。人很奇怪，当你内心富足的时候，会发现你可以自成天地。有没有外界的反馈，你都可以日日精进，做自己喜欢的事，按自己的节奏来。

“不要相信当道者，不要相信成功人士，不要寻什么乌烟瘴气的鸟导师。在跟人的互动中，去寻找同道，寻找真正可以师法的健康生活和高尚人格。”找到同好，很重要。

4

想起一本小说，《查泰莱夫人的情人》（Lady Chatterley’s Lover），很好看。它的开头是这样写的：

我们这个时代根本是场悲剧，所以我们就不拿它当悲剧了。大灾大难已经发生，我们身陷废墟，开始在瓦砾中搭建自己的小窝，给自己一点小小的期盼。这是一项艰苦的工作，没有坦途通向未来，但我们还是摸索着，蹒跚前行。不管天塌下几重，我们还得活下去才是。

这个开头，任何时代看都很应景。没有坦途通向未来，只有蹒跚向前。

亲爱的，你知道的，我们跋山涉水、历经艰辛，最终只为找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