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丰收节
兰登神父笑了笑，纠正了杜林话中的错误：
“……圣三节中的“三”指的是圣数，不是三个节日。”
“和你拥有一样误解的人还有很多，不过圣三节确实有三个。除了“丰收节”，还有六月的“康祭节”，十二月末的“新生节”。”
“这三个节日同时也属于教会的正规仪式，需要教会出面主持。如果你对流程还不了解的话，今天就站在我的身边，好好看，好好学。”
您真把我当义工啊……杜林在心中暗诽了一句，愁容几乎要浮现到面上。
也不知道“灰之圣女”什么时候才会来这里找自己，给自己新的任务……等等，如果自己一直被困在教堂里的话，圣女她能进入大地母神的教堂么？圣女她打得过兰登神父么？应该……打得过吧？
杜林越想越心虚，一时有些垂头丧气，差点撞到桌角。
把厚重的《生命圣经》递给神父，兰登神父满意地点点头：
“这本是因蒂斯语的译本，翻译难免会有些错漏。我会找时间教你一些高原语，到时候你可以去看看最正统的《生命圣经》。”
我觉得大可不必……杜林头更大了。
与费因波特其它地区之同，与因蒂斯接壤的塞米尔城的通用语言是因蒂斯语。虽然官方也在大力推行高原语教育，但大部分书籍还是以因蒂斯语为主。
从历史根源上来讲，这可以追究到六百年前那场“背誓之战”。塞米尔城是费因波特为数不多的战果。
不过杜林并不关心这些。他有些无聊地盯着大门，想着怎么推掉高原语课。
果然如神父所说，很快便有三三两两的信众来到教堂。他们手提着或大或小的布袋，各自找地方坐下，静静地等待着。
人越来越多。不时有人找到自己相熟的朋友或邻居，他们坐在一起，低声交谈着，脸上都有喜悦的神色。
到了七点，兰登神父站上布告台。下方窃窃私语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都望向这位颇有声望的神父。
“赞美大地母亲！”
兰登神父双臂微举，低沉的声音很有磁性，在有些昏暗的大厅里回荡。
“赞美大地母亲！”
信徒们齐声呐喊，望向主教身后巨大的生命圣徽，由麦穗、鲜花和泉水等符号簇拥着的一个简笔婴儿。在神父的引导下，或赞美，或祷告。
兰登神父将厚重的《生命圣经》翻开，开始了讲经与布告。
这一流程会持续半个小时。杜林提前征求过神父的同意，跑到教堂外面去帮忙。
教堂大门前的广场中，许多民众自发地排着长队，每个人手中都拿着一块砖头或石块。他们一个个依次走到广场中央的一片空地前，亲手用手中的砖头和石块砌起一个灶台。
几个义工已经架起了一口大锅。这口锅看起来很有年代感，但被保养的很好，表面抹了油，擦得油光锃亮。
杜林没见过这么大的锅，他很想上去摸一把，但又不确定这种行动会不会在宗教上构成亵渎，只能克制住自己的冲动。
几个围着围裙的妇女将铁锅内刷洗干净。一个头戴花环，恬静清纯的少女站在铁锅旁。
爱美之心人人有，不断有视线朝这边看来，就连杜林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少女像是注意到了杜林的视线，朝着杜林眨眨眼，甜甜地一笑。
这少女本来就一直端着努力练习过的微笑，现在又忽然这般自然地绽开笑颜。就像目睹了春日里绽开的一朵鲜花，杜林觉得脸有些发烫，下意识低下了头。
人群里也传出几道或诧异或惊艳的议论声：
“那是老弗奇家的女儿么？长的这么大了？”
“生得真水灵啊……也不知道哪家的小子有福气……”
“诶～，你看！兰登神父捡回来的那小家伙儿脸红了唉！小家伙年龄不大，心思还不少～”
……杜林觉得他们话太多了。
这时，教堂内的仪式进行完了。穿着褐色教士服的兰登神父领着身后的人群，从教堂内走出来。
他的身后，一队人费力地从教堂内抬出一口口装满水的大缸，整齐地摆在铁锅旁。
“迎接圣水！赞美丰收！”少女歌唱般婉转的声音响起。人们争先恐后地上前，掏出自己揣在怀里的容器，或杯子，或碗，从那缸中舀出一杯杯水来。
杜林很想说这水是自己昨天晚上刚打的，但他识趣地没有说起来。
人们将自己舀出的“圣水”递到少女的手中。少女手持柳叶，在水面上拂过，将它们倒进了铁锅中。
锅中的水越来越多，水面很快上升到锅中的上半部。少女甜美的声音响起：
“点火！”
一只大手扶住了杜林的肩膀。兰登神父不知何时来到了杜林的身边，他低头看着杜林，声音温和：
“今年你来点火，去试试吧。”
经常来教堂做礼拜的人群都熟悉了这个蔫头蔫脑，但很讨人喜欢的小家伙，对神父的做法也都没有异议。人群中却挤出来一个衣服皱巴巴的中年男人，他脸上皱纹很深，挤到神父旁一通点头哈腰：
“神父，神父，今年能不能让我家小子……”
杜林这才发现这男人牵着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男孩躲在他父亲身后，乌黑的头发乱糟糟，一脸不情愿地看着地上。
人群中传来几声呵斥：
“贝尔家的！干什么！还不回来！”
“哪有你这样坏规矩的？”
这男人低着头，嘴里嗫嚅着，却怎么都不退回去。他身后的男孩想要把手抽出来，却被他死死拽着手。
兰登神父笑意吟吟，眼镜后的眼角笑出几条纹路：
“没关系，没关系，那就让两个小家伙一起来。”
原来你们的仪式这么随便的么……，杜林听得呆了呆。
一根点燃的火把递了过来。两个男孩互相看了一眼，眼中都有些不情愿。
但他们还是一起握住了那根火把，将它放入了灶台中。
“赞美大地母亲！”
“赞美丰收！”
人群欢呼起来，围着铁锅载歌载舞。不断有人往锅中丢入各种谷物与干粮，一些家境充裕的民众甚至倒入了一些肉丁和油脂。站在一旁的少女也唱起赞美丰收的歌谣，向锅中撒着一把把粉末与调料。
来到广场上的人越来越多，队伍越排越长。每个人的手中都拿着一个空碗，喜气洋洋地等待着。
锅中很快散发出诱人的香味。五谷肉粥沸腾起来，浓郁的香味在广场中弥漫。
混乱中不知谁将一把长柄木勺塞入了杜林手里。杜林呆了呆，马上就想再把它递回去，身边却没有一个人来接，都满脸笑意地看着他。
……，杜林认命般站到锅边，开始分起粥来。
“赞美丰收！”
领粥的信众微微弯腰，将空碗递给杜林。
“赞美丰收。”
杜林无奈地扯出笑脸，回了一礼，舀了满满一碗粥，递了回去。
人群中传出一阵心满意足的哄笑。
怎么了？怎么了？我又做错什么了吗？杜林一脸茫然，有点想要骂娘。
兰登神父站到杜林的身后，语气温和：
“你盛的太多了。粥很多，但来的人更多。”
“虽然有分到的粥越多，来年的丰收就越多的说法。但如果这样盛的话，后面的人什么都喝不上。”
杜林只好点点头，减少舀出的量。
“赞美丰收！”
信众们排着队依次领取着食物。
“赞美丰收。”
杜林只好依次回礼。
“赞美丰收！”
“赞美丰收。”
……………
“赞美丰收！”
一个体态富态的中年妇人笑意盈盈地递来一个空碗。
“……”杜林扯着笑脸，把一小碗粥递给她。
妇人却并不离开，那张圆脸带着笑地看着他，像是在等着什么。
……我就非得对每个人都说一遍么？这口号喊得他几乎有些麻木了。杜林无奈，认命般回礼道：
“赞美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