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九千岁
一夜过去，天刚刚吐着一点鱼白，沐珏就从温暖的床榻上起了，狐妖自是不情愿的，惺忪着睡意看向阿珏。
阿珏白净的手指一上一下，慢条斯理的穿着朝服，她的脸上还挂着一点点疲色，眼眶也有点发乌，怕是晚上睡得太晚，休息不足。
“娘子，你怎么起来的这般早，家里的下人还没过来呢。”
阿珏见狐妖醒了，勉强扯起一点儿笑意回他：“还未过寅时，你再睡会，我先把朝服穿了，一会出去一趟，有事情我会唤你的。”
狐妖知道娘子有时候出门拜祭姜氏不喜欢他跟着的，想起也就应了回去。
“那娘子出门小心些，我再眯一会儿。”
狐妖从阿珏的影子里钻出去，钻进还带着点余温的被窝里。
阿珏打着哈切，坐在轿中呆呆的望着帘子外的街道，现在还早，集市上人不是很多，有几个还在和面的小斯，也有挎着篮子对着菜贩子讨价还价的妇人，阿珏有点恍惚了，只觉得自己好像什么时候在哪里见过同样的场景。
忽地
“大胆！”
阿珏原本都要睡着了，听见这不男不女的太监声音也是刺耳的睡不下去，她掀起帘子，看见外面有一队马车，马车上下来的人正是当今九千岁裴隐，他阴柔的脸上不带些许波澜，不小心拦路的小男孩就被那裴隐手里的东西红刀子进白刀子出，哭喊都未曾发出，就那么死了。
阿珏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多管闲事，她现在已经下了轿，呆呆的与裴隐对视。
阿珏心想着，自己可能是和裴隐不同的吧，她让狐妖杀的那些人，或罪有应当，或是身不由己，她从没将人命当作小事，人活着很辛苦的，包括她自己。
裴隐看向还穿着朝服的柳沐珏，打量几眼倒是语气里多了几分玩味。
“可是吓到玉尧郡主了？”
阿珏摇摇头，她不该多事的。
裴隐看到阿珏此时白净的小手捏着衣袖，指尖都开始泛白，不由得皱起眉头。
“你怕我？”
他连自称都忘了，语气中带着点恼意。
阿珏扶了一下自己有点倾斜的头冠，脸上变戏法一样的笑起来。
“九千岁说的哪里的话，沐珏自是和千岁并无冲突的，从来都是敬重千岁，与众民一样的爱戴千岁的。”
只是裴隐的脸色并未好看，他穿着带着金纹的袍子，几步就走到阿珏的身前，高大的身影径直将她笼罩。
他俯身，对着阿珏说道：“小骗子，今日的事，咱家先不与你计较，下朝后你且去湖心水亭，咱家有话想跟小郡主谈谈。”
阿珏只觉得浑身都要被这彻骨的寒意冻硬了，连忙应是。
今日的早朝照例格外枯燥，阿珏知道狐妖今天怕是睡过了头，她余光瞥向裴隐，哪知道裴隐也在看着自己，吓得她连忙收起自己乱看的眼睛。
明明是差不多的时间，阿珏只觉得早朝格外短暂，因着怕那裴隐，她今天不曾溜号还听的津津有味的。
湖心水亭
裴隐早就换了一身衣服，干净雅致，也不知道换给谁看的。
阿珏迈着自己不甚听话的腿，用沉重的步子走向亭中，她照旧规矩的行礼。
“九千岁吉祥，沐珏...”
话还未说完，就见裴隐用长腿一勾，竟是踢了一张凳子给她，不满的颌首，示意她坐下。
阿珏虽然腿上酸痛，但规矩的坐下后，二人的距离也就不过拳头般大，只觉得有些坐如针毡了。
湖水澄清透亮，偶尔有树叶凋零掉落，掉在水面上，泛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裴隐和柳沐珏并排坐在亭中，两个人许久都未曾说话。
半响，裴隐低叹一声。
“你许是记不得我了，才会怕我。”
男人年轻俊美的脸挂着一抹愁色，眉宇间都是冷的。
他又说：“私下里你也不必和我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旁人都敬我，畏我，但我希望你不该如此。”
裴隐的大手此时已经放在了阿珏的头顶上，又强忍着那点涩意将自己手缩了回去，在身侧握紧成拳。
阿珏被那头冠缀的脖子疼，用手把满是宝石的发冠取下，立在二人中间，像是故意隔开他们的距离。
阿珏侧身倒是想问，但是身旁的这个男人地位颇为尊贵，和那皇帝也不差几分的，她哪儿敢不敬？
她张嘴，却没说话，一连好几次都给憋回去，半天都是点头如捣蒜的动作。
裴隐也不恼，双手托着阿珏的发冠放在自己腿上，像是在睹物思人。
他用自己干净的衣袖温柔拂去头冠上的细尘，动作缠绵悱恻引人遐想。
一点微风拂过，有股冷香钻进了阿珏的鼻子，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很熟悉的味道，但也说不出究竟在哪里闻见过，似是故人来。
回府后，狐妖被阿珏慌慌张张的从床上拉起来。
“灼流，我好像真的认识裴隐，但是我不曾见过他的，好奇怪啊！”
狐妖被阿珏摇的有点头昏，又哑着嗓子回道：“我从小就跟娘子一起长大，不曾见过柳家跟那裴隐有什么往来的，娘子说什么胡话？。”
阿珏也不知道，自己的心口有点酸涩，还有什么想呼之欲出，原本昨夜就大闹一场，今天还未曾歇过，被那裴隐一吓。
看到狐妖醒来，她刚踏实些，就两眼一闭昏了过去。
狐妖也不知道自己娘子留下一句胡话做什么，但是看着昏死过去的阿珏，只得喊了府里的两三郎中，来为她诊脉。
人类害的病，身为八尾狐妖的他当然是不懂的。
两个老头儿忙前忙后的为阿珏把脉，对着狐妖的那张脸，却又说不出话来。
他们都是怕这狐妖的，一个不注意，心肝都要被挖走的。
狐妖尖利的指甲不安的敲打着桌案，眉头也是越皱越紧。
“我娘子身体如何？现在就说，一五一十的说，不然你们两个的小命我都要了。”
两个郎中不值钱的，扑通两声跪了下去。
“家主的身体无虞，只是近日多有劳作，少得休息，睡一觉起来就好了。”
狐妖挠挠头，就这么简单？
那他娘子怎么就一声不吭的昏过去了，还有莫名其妙的话....